飘天文学 > 少侠要摆烂 >第36章 仇敌
    路尘第一次醒来,是七日后的黎明,下意识地要找半城剑,可还没力气睁眼,剧痛已经袭来。

    这是什么地方。

    荧儿……

    恍惚间念了这个名字,路尘心头似被大石压了一下。

    当时的他被耽蛊控制,失去神识,但画面却历历在目。

    他——他向她挥剑了。

    路尘迷糊中挣动一下,被人一把握住了手。

    “没事了…”

    这个声音凑在他耳边,熟悉的清甜气息包裹而来,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道:“我们现在在宁王府,这里很安全,没人知道你在这里。”

    路尘费力地要睁眼,但几乎没有光透进来。

    一双手抚上他的眼睛,带着让人流连的暖意:“你的眼睛还不太好,可能会看不到,别害怕,大夫说毒已经逼出来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眼睛?

    对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路尘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堆问题和画面争着往外涌,一时派不出个先后顺序。

    “你等等我,我去告诉他们一声。”

    握住的手紧了紧,路尘想说话,却没发出声音。

    夏子规安抚道:“大家都很担心你。”

    “呃…”路尘皱了皱眉,浑身动弹不得,只一张嘴张了张,终于费劲地吐出一个字,“吵。”

    夏子规笑了。

    她这才觉得,路尘终于算是活过来了。

    不让走,夏子规便重新坐回去,沾了点水喂给他,语气带了埋怨:“你把我吓坏了。”

    路尘本能地去摸索,牵动到了哪里的伤口,顿时疼得脑袋一晕。

    “好了好了,”夏子规在他耳边道,“高飞尽已经救出来了,白无衣回了万沧门,大家都很好,你什么也不用担心。你再躺会儿,就算我不去叫,他们一会儿也该来了。”

    “你呢?”路尘喑哑的问道。

    “我当然也很好啊!”她的笑声像冰糖葫芦一样。

    路尘这才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疼。

    “夏姑娘!”

    说来就来了。

    看到夏子规开门,长孙分外忐忑,“还没醒”三个字,他快要听出心理阴影了。

    “他醒了。”

    长孙大喜,凑上前,见路尘的眼上蒙着层白纱,安静躺着,看不出什么区别。

    “他怎么不动?”

    夏子规凑近瞧了瞧,答道:“好像又睡过去了。”

    “……”

    长孙一派端雅的面上惹了层愠色,责问道:“夏姑娘,你拦着不让我把路兄接进山庄也就算了,怎么他醒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夏子规将他推出房间,小心翼翼关上门,回身道:“长孙公子,既然话说到这里,那我就要跟你算算了。之前你一直说路尘救你一命要报恩,那哪里是救命,分明是你强硬地拽着他帮你分担练功走火入魔的后果,你不知道乱渡功力是会要人命的吗?!”

    长孙自诩颖悟绝人,凭一张伶牙俐齿招揽了多少能人异士,此刻被夏子规这么一质问,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夏子规接着道:“还有上上次,吹笛子把我骗走的是不是你!若不是拿拜新月作幌子,路尘怎会被武当的人捉去?”

    “那个是——”

    “还有最近的这次,那忘缘花树多稀有啊,我就不信你千里迢迢运过来只是要给小侯爷送个礼,若不是那树,路尘至于躺到现在吗?”

    夏子规越说越气,边说边把长孙离愁往外赶。

    “你自己想清楚再来见他。”

    “你!”长孙公子在初冬的寒风中玉扇一展,五官都拧在了一起,最后能想出的反驳无非是一句——

    “小丫头片子,不跟你一般见识!”

    路尘之后几天的意识便一直昏昏沉沉,在梦境和现实间徘徊,分不清孰真孰假,偶尔能感到一双小手将自己裹进一个温暖的臂窝里托起来,将凉凉的汤匙送进嘴里,他便听话地任由一股苦涩顺进喉间。

    太苦了,他本不想喝,但只要有一点反抗,那个声音就会蒙了层忧虑,让他无法拒绝。

    比较难以忍耐的,是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涂抹在身上,伤口遭到揉碾,抽搐得疼,但过一会儿疼痛就会淡下去些,而一双手总是会温柔地托着他的后颈,给予一些抚慰。其实没有那么疼的,只是他想念那种温度,想让那双手多停留一会儿。

    他还听到过一个陌生的声音,那个声音很柔,像玉一样,而小丫头每次跟那个声音说话的时候,似乎都很高兴。

    他听到她念阿舟。

    阿舟是谁?

    他看不到,他想快点醒过来。

    路尘这一次伤的着实不轻,躺了小半月才将养过来。

    清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讨酒喝。

    夏子规应了,路尘直到喝下去,才知道她这次怎么答应的这么痛快。

    这是长孙带来的药酒,说是能明目。

    明不明目不知道,苦得他快要瞑目了。

    宁清让听说路尘醒了,颠儿颠儿地跑过来,喜悦还挂在嘴角,却又端起了架子。

    “休息好了就赶紧走,别在我府上占位子。”

    “??”

    夏子规心里奇怪,小侯爷前几日明明还不是这么说的——

    “你们尽管住着,这儿本来也是他的家,江湖要消停好一阵子,不会有人来找麻烦的。”

    当时夏子规闲来无事,还问了他这么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路尘与宁家的关系的?”

    毕竟路尘大概不会亲自跟宁清让说什么“你是我弟弟”这种话。

    宁清让扬着下巴,不知怎么脸颊竟然红了一圈。

    “本王自看到他,就有种熟悉和……亲近感。而且三年前的事情现在已经明了,当晚本王正和敌人厮杀,不知是哪个无知小儿背后偷袭,竟将本王敲晕了过去,若有本王相助,宁家如何会死伤如此惨重!现在看来,绝对就是路尘干的。”

    宁清让长了张与路尘相似的脸,眉眼间从容气度仍在,更添傲然之意,只是过于稚嫩,夏子规看到他,仿佛能找到些路尘幼时的影子,便总想逗他,笑道:“若不把你敲晕,估计小侯爷都没命留了。”

    “夏姑娘,知道你与本王兄长交好,但本王好歹是皇上钦赐的爵位,劳烦直呼侯爷即可。”

    宁清让那时亢心憍气的样子,与现在面对路尘时有过之无不及。

    十六年,这是路尘第一次有机会能仔细看自己的弟弟,可惜却被一层白纱挡住了,像隔了十几年的光阴,当初还是缩在襁褓里的小肉球,转眼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小侯爷。

    时间真是神奇的东西。

    路尘挣扎着要起身,只这一动,浑身便没有哪一处不在叫嚣着,冷汗很快从额上滚落。

    夏子规急忙上前搀扶,托住他的手,扶上他的腰,这才让路尘稳稳的站着。

    路尘笑的颇有些无奈,没想到眼睛看不到竟是这样麻烦的一件事。

    “你要做什么?”夏子规仰头问他,从松松系着的白纱布下能看到他闭目轻颤的眼睫。

    暂失双眼,路尘做什么都得有人扶着,偏偏夏子规爱惨了这种搀着他的感觉,好像这时候路尘便会一直在她身边,哪儿也不会去了,夏子规甚至能一直想到,等两人都满头白发时,自己搀扶路尘的样子。

    那时的他们,除却满首华发和沟沟壑壑的皱纹,定还和年轻时一模一样。

    “夏丫头。”

    “啊?”

    “药酒喝太多了,我可能得去方便一下。”

    “啊…那就不能我搀着了。”夏子规喃喃失落地道。

    宁清让刚要上前,又像想起来要等什么,停在原地。

    直到夏子规说了句:“让小…让侯爷带你去吧。”宁清让这才面带不情愿、脚下却生风地走过来,托上路尘另一只手。

    “本王勉为其难照顾你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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