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流的人群之中,唯有林深和林忠父子俩相对而立,被雨水逐渐浸透。

    林忠脸上的疲态逐渐显现,“深儿,你知道走香火道意味着什么吗?”

    “这世上所有生灵,生下来就有三六九等,人虽在顶端,可有些人活着跟牲畜没什么区别。”

    “你自己也看到了,有灵根的修士乃真修士,修为力量不会无缘无故的消散,他们天生地位超然,瞧不起蝼蚁凡人,而走香火道的凡人,虽然也能脱凡求仙,但他们靠得是什么?”

    “是那些可以被真修士随手杀死的凡人!香火修士想要讨好真修士获取信仰香火几乎不可能,唯有去依靠那些凡人。他们的修为是那些凡人给的,但凡有求不应,惹的信众不喜,修为随时都会失去!”

    “如此一来,香火道虽为修士,却是连普通凡人都比不上的最下等!修真长生之路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可真修士有灵根终究是有那条登仙梯,香火修士什么都没有,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啊我的儿!!”

    林深理解林忠的担忧,他的爹,宁愿自己跪地求生,也不愿他的儿腰背弯下半寸!

    当普通的凡人,只是低了一等,但去走香火道,却是连现在的凡人都不如了。

    可是林深不怕,他在现代社会见识过太多娱乐圈的套路,出名的手段数之不尽,让他来走这香火道,未必就低人一等!

    “爹,靠人,不如靠己!”

    林忠拳头咻的握紧,父子俩静静地对视,他们周遭已经无人,狂风卷起地上红娟,如同一条腾龙飞舞,欲飞欲高。

    林忠的眼神最终黯然了几分,他叹了口气,背慢慢弓下去抓紧腰间烟杆。

    “好,你去镇东铁匠铺取样东西,你拿了东西在那等着,我去药铺买点药材就去找你。别乱跑,这镇上强盗横行不太平,好多地方也都不是凡人可以去的,那妇人刚才就……”

    话未说完,林忠重重的叹了口气,夹起那一匹落日红娟转身便走。

    林忠一路走到相熟的药铺里,沉着脸抽出腰间烟杆拧开顶端,十颗晶莹剔透,灵光闪烁的小圆珠咕噜噜的从里面滚出来。

    “一颗培元丹。”

    药铺掌柜见状愣了愣,看看灵珠又看看林忠,顿时明白他要做什么。

    “老林啊,咱也是老朋友了,你说你有这些灵珠买点增灵丹自己吃多好,多吃几瓶你的旧伤说不定就好了,到时候自己修仙长生岂不美哉?”

    “你家那小子到底只是个凡人,你耗费家财给他买一颗培元丹有什么用,我开药铺这么久,见过吃培元丹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人家从小吃到大,吃了百八十颗都没能培出一条伪灵根来,你家林深吃一颗就想有灵根?”

    林忠面沉如水,这十颗灵珠是他最后的积攒,原本是想留着以后给有灵根的孙子用,可现在……

    “增灵丹十颗灵珠两瓶,培元丹只能买一颗,想好要什么了吗?”

    林忠眉头一皱顿时怒从心来,喷着唾沫星子吼道:“叨叨叨的,你是药铺掌柜还是碎嘴妇人,说了要培元丹废什么话,拿药!”

    药铺掌柜叹气摇头,一脸惋惜的扫了眼林忠,挥手将十颗灵珠收起,转身取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给林忠。

    林忠抓起盒子就走,他其实知道掌柜是关心他,他怒的也不是掌柜碎嘴,是他自己的无能。

    外面大雨滂沱,林忠浑然无觉,捂紧培元丹的盒子沉着脸走进雨幕之中。

    不远处巷子中,两个疤脸男人看到林忠从药铺中走出,对视一眼吐掉口中草屑,压低斗笠跟了上去。

    ……

    镇东铁匠铺。

    电闪雷鸣,狂风扬尘,四周一片昏暗。

    林深低着头冲进铁匠铺,说明来意之后,拿到的居然是一支唢呐。

    “这是你爹半年前就来定做的,我也是尝试了好多次才照着那鬼画符的图纸做成,你看看怎么样。”

    张铁匠是个低阶修士,因为东临洲灵气不足导致修为无法再进一步,就一直在这里制作低阶法器为生。

    林深抚摸着手中金色的唢呐,上面细密的花纹如同某种符文,让他爱不释手。

    他曾经就是靠着唢呐和各种国风乐器行走江湖混饭吃的人,在各大平台也曾吸粉百万,也是靠着唢呐拿下了《国乐大典》的冠军。

    这个世界原本是没有唢呐,他穿越之初因为想念唢呐的声音曾试图自己制作过。

    没想到他爹都不曾问过他为何会画出这种东西,就默默找人打造出来。

    林深拿起唢呐小小的吹了几下,嘹亮的音色一出来,张铁匠立刻就捂上耳朵退后几步。

    “嚯,你吹起来声音可比我试的时候还响亮,确实对神识有些杀伤力。”

    张铁匠走过来拍了拍林深肩膀,语重心长。

    “林深啊,你爹是真的疼你,这东西上面的符文都是他琢磨的,材料也是他压箱底的宝贝,就算你没有修为,只要集中心神吹响它,也能震慑练气三层以下的修士,给你争取一点逃命的时间。”

    “说起来南疆修士擅长‘音杀术’,在他们的部族之中,就算是没有修为的人,也能以乐曲歌谣引动天地之力,杀人无形,驭虫控蛊。”

    “我虽不通此道,却也知道曲意相合方可显威,一首好曲子再加上好的技术,在‘音杀术’中比修为重要很多,不过此道多耗费神识,用时一定要多加注意……”

    张铁匠细细讲述了上面符文的作用和使用要诀,林深认真受教。

    讲完之后,张铁匠笑了笑,“你爹他确实不容易,当年受了那么重的伤,宁肯放弃自己的仙途也要把你拉扯大,没有他,你小子可活不了这么长。”

    轰隆隆!

    雷声震天,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林深站在铁匠铺的屋檐下往镇子方向看了看,所有人都在急匆匆的避雨,可依旧不见他爹的身影。

    “张叔,我去迎迎我爹,推车先帮我看一下。”

    林深把唢呐往腰带上一栓,拿起墙角的油纸伞冲进雨幕之中。

    林深逆着人流跑了好久都不见林忠身影,心中止不住的担忧。

    “啊!!!”

    远处传来一声尖叫,一个妇人扯着小孩子满脸惊恐看着巷子深处,之后抱起孩子就跑,伞都顾不得拿上。

    “不知死活的老东西!”

    林深听到骂声混合着痛苦的呻吟声,看到鲜红的血液被雨水冲刷着往外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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