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七嘴八舌 >第一章 浑然不知
    烂朝门的父老乡亲给人取别名总是那么恰如其分。

    比如“雷公菩萨”,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杨大雷的名字里带了个“雷”字,主要还因为他说话声音洪亮,总是一副菩萨心肠。

    又比如刘香香,真名“刘秀香”。大家不要以为她和香妃一样自带某种香气,倒是她的厉害让大家像躲避粪坑一样,对她避而远之。

    再比如崔大嘴,也不是说嘴巴大,是因为她特别爱说闲话,谁家的事情,她都要在背后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还有老黑,除了长的黑,实际上是说他邋遢。

    ……

    这两年,刘香香家的秦青青长得越来越惹人注意了。

    大家之所以没有怀疑她的身世,是因为秦青青那微微凹陷的眼窝与刘香香如出一辙;至于她那扑闪灵动的长睫毛,似蹙非蹙的笼烟眉,像粉红花瓣一样的嘴唇,以及油亮乌黑的长发,则是秦青青自己独一无二与生俱来的。

    开始的时候,大家一会说秦青青长得像维吾尔族的姑娘,一会又觉得她和云南的傣族姑娘也有些像。

    后来,人们突然发现秦青青和演员李嘉欣好似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烂朝门的未婚小伙子们顿时对秦青青肃然起敬,无不为之倾倒。

    一家女,百家求。从第一个媒婆踏进刘香香家开始,隔三差五的,他们家就有人上门来为秦青青提亲。

    毫无疑问,家里有个人见人爱的女儿,是每个父母至高无上的荣誉。

    对于来为秦青青提亲的左邻右舍,和颜悦色的刘香香两口很是欣慰,认为女儿给自己的脸上增添了不少光彩;一说起秦青青,就喜上眉梢,暗自欢喜。

    在邻居周阴阳家提亲之前,所有前来为秦青青提亲的介绍人,刘香香夫妻俩都是礼貌地迎接,客气地送走。一概以不影响女儿上学为名,坚持不松口。

    那是个看起来无懈可击的理由,却在他们答应周家的提亲后不攻自破。

    “姑娘家菜籽命,落到肥处迎风长,落到瘦处苦一生!”长辈们对婚姻根深蒂固的认识自有他们的道理。

    但是,现在的年轻女孩子们——特别是那些上过学、被新思想新文化熏陶过的年轻姑娘们,对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题,常常嗤之以鼻。

    在她们看来:“嫁的不好还可以离呀,谁说就要苦一生了?简直就是谬论!”

    眼下,姑娘们最深恶痛绝的,首当其冲就是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县为抗婚揭竿而起的事件此起彼伏;光烂朝门地界,就上演了多起私奔和逃婚的案例。

    秦家和周家定亲的日子,选择在秦青青初三上学期刚开学的那个周末。

    秦青青自己却浑然不知。

    “秦青青,只要你下学期还能保持年级前三名的话,我保证能圆你当一名老师的梦!”

    那天早上,秦青青像往常一样,照例听到闹钟一响就醒了过来。

    想起班主任鲁老师山羊一样的脸与他和蔼可亲的话,秦青青就像被注射了兴奋剂一般,开心地低吼一声,从床上一跃而起。

    难得的周末,太阳早早地探出了头,窗外阳光明媚,鸡鸣狗叫,热闹如昔。

    厨房里,反常地传来了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以及柴火熟悉的味道,秦青青有些纳闷。

    按照往常的习惯,秦富贵在女儿秦青青起床的时候,就已经早早做好了早餐。

    “也许是父亲睡过了头吧”秦青青心想,因为这样的事情也是偶尔有的。

    “青青,起床了啊!快帮妈妈上一趟街!”

    秦青青刚穿好衣服,母亲刘香香就风风火火窜进房间来吩咐她。

    “青青,你拿笔记一下,盘子、筷子……”

    刘香香走到秦青青的书桌前,一边盘算需要置办些什么,一边催促着女儿赶快记录。

    “妈,今天我们家要来客人吗?”秦青青有些懵,拿着自己刚写好的购物清单,奇怪地问火急火燎的刘香香。

    “这个——你先不管,到时你就知道了。”已经走出门的刘香香,一副忙的没空搭理的样子;她回头望望秦青青,欲言又止,摆摆手,匆匆离开。

    秦青青没有再问,简简单单洗了把脸;在刘香香的催促下,就急急忙忙奔镇上而去。

    临出门时,秦青青还不忘拿上了自己的英语课本。

    新学期刚开始,秦青青可不想落下功课。

    提前预习课本知识,是秦青青一直保持成绩优异的秘诀之一;一边赶路一边背诵的习惯,则是秦青青上初中后才养成的。

    这是初秋常有的清晨,秦青青很喜欢烂朝门这充满生机的一切。偶尔还能听到秋蝉渐行渐远的叫嚷,太阳的光辉越来越耀眼,月亮却还隐约可见。

    万物在一夜的酣睡后渐渐苏醒,沐浴在清晨柔润的薄雾中,朝气蓬勃。

    道路两旁的草木花卉和郁郁葱葱的庄稼地里,间或有一些色彩斑斓的蝴蝶和蜻蜓,袅袅娜娜点缀其中。

    目光所及的各类农作物和植物的枝叶上,无一例外都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太阳把这些露珠变成了一颗颗钻石般闪亮的珍珠,这些“珍珠”在或近或远的田间地头闪闪发亮;像顽皮的孩子,不时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走出家门,拐上坡就是大道。

    秦青青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开始默记英语单词。

    这条熟悉的上学路,秦青青早出晚归,已经走了两年。

    一只肥胖的知了扑楞着翅膀,费力地从道路右边的杂树丛里飞出来,贴着秦青青的头顶掠过,稳稳地落在前方一棵碗口粗的苍柏树杆上,立即开始了叫嚷。苍柏细碎而翠绿的枝叶上,同样挂满了晶莹剔透的露珠,看上去像一棵巨大的圣诞树。

    秦青青很不喜欢知了那强劲、枯燥不绝于耳的叫嚷。但此时,这只知了发出的声响却是细细软软的,像是暗哑了嗓子的人,在有气没力地绝望哭泣。

    秦青青莫名地烦躁起来,忍不住走上前去狠狠地踢了一脚苍白树杆。结果被弄得一头露水,赶紧狼狈跑开。

    等汗津津的秦青青提着满满一大袋生活用品,从镇上回到家时,太阳已经快到头顶了。

    喜气洋洋的秦富贵和刘香香两口,正在家里叮叮咣咣、忙前忙后地张罗着。

    看到一身簇新的同学周成林和两个弟弟在院坝里玩弹弓,秦青青很是意外,简单与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径直走进了屋子。

    秦青青走进屋子才发现,还有更大的意外在等着她——居然周阴阳两口和媒婆崔大嘴夫妇正端家中。

    “他们来干什么?啊——媒婆,讨厌的媒婆,那眼睛看起来就像狼外婆!”秦青青一个激灵,顾不得擦汗,绕过他们,走进了厨房。

    “妈,他们来——”秦青青话还没说完,周成林妈妈就跟在秦青青身后走了进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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