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纠结万分的时候,房间门被打开了。小桃花身着白色浴袍,头发上还滴着水珠,浑身散发着被蒸腾过的香气,浴袍的腰带松垮垮在腰上打了个结,胸肌的线条若隐若现地展露在靳楚楚的面前。显然,他方才正在沐浴,却被靳楚楚的唤门声打扰了。他用拿着毛巾的手扶着门,另一只手接过了塑料袋:“这么快就买到了啊。”边说边把手伸进塑料袋,一样一样地将袋中的东西拿出来仔细端详:酸奶,vc咀嚼片,vc果汁饮料,一个柠檬,一串葡萄,一盒草莓,两个猕猴桃。甚至还有她在药房的结账柜台前胡乱加入购物篮的:金银花露,口香糖,创可贴,牛黄解毒片,板蓝根颗粒,还有红……红霉素软膏?

    小桃花一边翻看着塑料袋中包罗万象的混乱内容,一面抬头看看一脸慌张的靳楚楚,他歪了一下头,忍俊不禁地笑着说:“你买得可真够齐全的,想得也很周到。”

    “哦……哦……哈哈……”靳楚楚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真的夸奖,所以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得干笑几声。她紧张地抓抓后脑勺,感到自己在小桃花面前像个刚爬出泥土堆的傻子,又赶紧把手放下,一会儿用指甲抠抠手心,一会儿又用指腹找一找裤缝,局促不安地等候发落。

    “谢谢你哦,实,习,生?”小桃花似乎是在模仿和调侃着方才总裁的语调,每个字都从轻启的丹唇中飘散而出,轻轻地,温柔地,但是又很清晰,带着令人迷醉的香气,仿佛空气中洒下春光万丈,三月的桃花雨轻轻洒落。

    “靳楚楚,我叫靳楚楚。”她感到一股神秘的召唤,赶紧奉上自己的姓名,眨巴着无辜的双眼,虔诚乞求神明护佑。

    “好的,谢谢小靳,也谢谢楚楚。”小桃花微微低头靠近看着靳楚楚的眼睛,笑着再次道谢,“我们明天见。”

    在靳楚楚仍然晕头转向和满心迷惑时,他轻轻关上了房门。靳楚楚呆呆站在门前,仿佛被那双桃花眼下了蛊,她感到自己如同刚经历了太虚仙境的梦游一般,脑子迷迷糊糊,身体摇摇晃晃。她对着房门下意识地挥了挥手:“明天见。”过了十几秒,又补了一句:“哦不客气的,”她的嘴角几近留下痴呆的口水,“不用谢……哈哈……”

    是邢佳悦的开门声唤醒了靳楚楚迷失在桃花仙境的神志。她听到“咔哒”的开门声,迷茫地转头寻找,看到邢佳悦正从一扇门中探出上半身,焦急地向着她招手。她愣了一愣,猛然想起之前的约定,然后心虚地回望了一眼总裁房间紧闭的房门,小跑步跑进了邢佳悦的房间。

    邢佳悦房间的地板上摆着她刚打开的行李箱,显然是刚准备开始收拾行李,却一直牵挂着出门跑腿的小实习生,要不时竖起耳朵注意门外的动静。靳楚楚一想到邢佳悦可能将自己刚才梦游的表现看得一清二楚,马上臊红了脸,她不安地任由邢佳悦拉着自己的胳膊走进了房间。

    邢佳悦让她在椅子上坐下,又起身去洗了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塞到靳楚楚的手里:“吃个苹果,冷静一下。”

    紧接着拉了另一把椅子过来,坐在她的正对面,语重心长地看着刚刚独自承受突如其来的糖衣炮弹轰炸的小妹妹:“他们两个是清醒状态下遇到你的吗?”

    “总裁……清醒不清醒我不知道,他叫我‘实习生’,喊我去开房门,好像是认出我来了,但是在电梯里又一直亲那个男的脖子,好像又忘了我的存在。”靳楚楚一边吃苹果一边在脑海中重新回忆起了电梯内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寒颤,“难道是不在乎被我看见?”末了疑惑地说出自己的推断,又咬了一口苹果。

    邢佳悦闻言竟然露出一丝忍俊不禁,但是她很快克制住自己,将暴露出的笑容掩盖了过去:“另一个人呢?清醒吗?”

    “另一个人应该是清醒的,他先是喊我去买解酒的东西,然后刚才还跟我道谢,还问我叫什么。他的眼睛可真好看。”说起另一个人,靳楚楚虽然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但是留下的却都是美好的印象,她一口气说出了经过,还意犹未尽地附上了自己的赞美之词。

    邢佳悦点了点头,仿佛靳楚楚所说的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接着问道:“那总裁知道他吩咐你出去买东西吗?”

    “我感觉应该不知道吧,估计他把总裁安顿好就出来交代我了。我刚才去给他们送东西的时候,他穿浴袍给我开的门,也没见着总裁。”靳楚楚努力回忆着细节,确认总裁确实没有在房间内发出任何引人注意的声响。

    邢佳悦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自己的鼻梁,不知道是在克制笑意还是深感苦恼。

    “那……还有别的人看到吗?”

    “应该……没有吧,周组长和尚雨薇她们去旁边商场里逛了,我太困了,所以就我一个人在酒店呢。我刚才下楼是准备去买点吃的什么的。”靳楚楚仔细啃着果核周围剩下的果肉,一边咀嚼一边解释道。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她才意识到自己是饿着肚子在跑腿,下楼的本来目的,遇到总裁和小桃花二人之前的主要目标,都在相遇之后忘得一干二净了,所以忙活了半天,自己连晚饭都没有吃到。

    邢佳悦对靳楚楚的“坦白从宽”非常满意,她听了之后点了点头,略作思考,感觉还是要把必要的话多交代几句。她看着靳楚楚大口吃掉了一个苹果,就从桌上拿过纸巾盒,递过去两张面巾纸,然后正色道:“小靳啊,嗯……就是说,我没有要就这件事情责怪你哈,我只是想提醒你两句,希望你能听懂。你现在呢,已经大四了,对吧,你已经开始实习了,马上就要毕业了,要走上社会了。你已经是大人了,不再是小孩了,要开始对自己的言谈举止负责了,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靳楚楚的眼神由疑惑转向清明,她意识到邢佳悦或许是在告诉她,今晚的事情应该保密?她回想起聚餐时师兄师姐们讲起的职场八卦,于是赶紧说道:“我明白的部长,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帮助老板跑个腿儿,这对我来讲只是普通工作的一部分,不是八卦,老板跟什么人在一起做什么事情,都与我无关,我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了。”

    “嗯,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邢佳悦向后靠在椅背上,点了点头,“你初入职场,还是新人,对一些事情可能充满了好奇,这是很正常的。但是切记,万万不要因为过度的好奇心逾越了界限。因为职场之中没有小孩,每个人都是一帆孤舟,没有人会因为你阅历浅、见识少就原谅你过分的好奇,也没有办法在你遇到困难时抛开自身的利益关照你搭救你。希望你一定要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看着邢佳悦严肃的神情和恳切的语调,靳楚楚也不自觉端坐了起来,她意识到邢佳悦不仅是在简单问询今天的见闻,而是在提点和警示她。“哦哦,好的部长,您的意思我都懂,我一定不会跟别的同事再次谈论起今天的情况,您放心吧。”

    “我还没有说完,我还有一层意思。之前我看到了你的提议,也看到了你的工作劲头和工作能力,我认为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有专业素养做支撑,也有随机应变的能力,是很适合在这个行业继续工作下去的,我也希望可以跟你继续一起工作,看着你高升。所以为了避免你由于社会阅历少,以后持续好奇这件事而影响了工作,我必须要告诉你,就是说呢……”邢佳悦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词,“我的意思是说,一些对于你们新人比较新奇的事呢,对于公司的老人来说,就已经是常识了。所以你不要试图用自己道听途说来的小道消息,去试探更多的秘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靳楚楚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她犹犹豫豫地说出了自己的推论:“部长您的意思是……您的意思是说,总裁的性取向,是公司内部公开的秘密,但是不可以光明正大地讨论。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但是谁都不说,因为这不是一件可以开诚布公地摆在桌面上来谈的问题。所以如果我去主动传播今天的见闻,试图以一个孤立的八卦片段来验证自己的猜想,同事中并不会有人冒着失去工作的风险回应我,提供给我我所想要的八卦信息。而且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的亲历者其实只有我一个人,一旦有什么奇怪的传闻传到总裁耳中,其实他是很容易就能查到我头上的,是吗?”

    邢佳悦点点头,感到自己今晚把靳楚楚叫来单独谈话,真是个正确的决定,眼前的这个女孩是个机敏的孩子,凭借这份机敏劲儿和抗压能力,应该可以大有作为:“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能明白真是太好了。”

    靳楚楚被邢佳悦恳切的对谈打动了,面对初入职场的小菜鸟,没有几个前辈愿意这样掏心掏肺帮她剖析困境的。只是对方既然已经开诚布公到这种程度了,那不妨要借此机会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她歪了歪头,不禁追问道:“可是我们现在的社会风气已经很开放了不是吗?谁也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就搞歧视什么的,而且我看总裁刚才也没有避讳的意思,那大家为什么不能大方地讨论这件事呢?如果仅仅是因为不能在工作场合讲老板的八卦的话,这执行得也未免太严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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