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长路遥远盼君归 >第9章 浮萍艾雪两相依
    次日早上,路遥远一醒来就没有看见平儿了,桌上灯盏里的油已燃得干干净净,看样子她又是熬了一通宵,自从她去大少夫人蔡丽春院里做了三等侍女后,便经常熬夜赶制绣品,月钱不多,可没完没了的绣活。

    桌上照例摆着平儿替她从厨房打回的早饭,妆台上放着干净的洗脸水。她不急不慢地洗漱吃饭。等吃完饭,走出屋子,接连几日的阴雨散去,阳光透过大树茂密的树叶撒在院里,阳光正好,她伸起双手用力撑了撑腰,很是舒服。

    走出后院,穿过湖心亭,从掩映在桂花林中的长廊走过便可到寿延堂,她慢慢地踱步,抬头看看府外的天空,喃喃自语道:“这府里景致再美看久了也是呆滞,哪有外面大千世界的活色生香,是得换个能经常出府的差事做做了。”

    寿延堂院子里除了落下的枯树叶,并没有什么要扫的。路遥远四处看了一遍,地板蹭亮,家俱光鲜,陈设归整,觉得也并无甚可要紧的活要干,便转身去了里面的藏书房。

    这间藏书房是先国师时弼成生前所用,里面内收藏了时弼成从各处搜来的各式珍稀的孤本,古籍,和字画文玩,入府这大半年来,翻看这些孤本成了她打发时间的最好方式。她目光从一排架子上扫过,目光停顿在一把折扇上,伸手拿起缓缓打开,扇面是一副题词的水墨丹青山水。碧波浩荡,山峦隐现,笔墨淡逸劲爽,旁边两行题词如行云流水,苍劲有力,她手轻轻拂过落款处,眼中水光闪过,有些潮湿。

    “遥远……路遥远……”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叫喊声。路遥远回过神来,她放下手中折扇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来人是后院打杂的小红。她一路跑着过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粗气,冲路遥远喊:“路遥远……快……平儿,平儿不行了,冯妈妈……冯妈妈叫你赶紧过去……去后院厢房。”

    平儿?路遥远脸色一凝,拨腿便向朝后院的方向跑去。

    后院下人都围在了路遥远和平儿她们平时住的那间小木屋的外面,探头探脑,议论纷纷,路遥远挤了进去,一眼便瞧见冯婆子正领着一个背着药箱的郎中走出房门。

    冯婆子看见路遥远走过来,便一把拉着路遥远的手,有些为难地道:“平儿……平儿姑娘早上在芙蓉院里干活时不小心摔倒,磕在花坛的石头上,那脑袋磕破了……流了好多血,昏死了过去,你看……这……”

    路遥远已经无暇客气,她一把挣脱冯妈妈的手便朝屋内走去。

    平儿平躺在床榻上,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脚步慌乱了走了过去,俯身查看,平儿半张脸青紫,肿得五官都已经变形了,头上有简单的包扎,后脑伤口处流出的血把枕头被褥染得猩红,路遥远扯开她的衣衫,她的身上全是伤痕和瘀青,很显然是被人用力掌,鞭苔,踢打所致。

    路遥远心中已是怒火中烧,她强忍着胸口那股怒火,颤抖着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摸了摸她的脉像……鼻息微弱,脉像雀啄,明显已是性命垂危。

    路遥远有些慌乱,忍不住鼻头泛酸,眼睛发红,紧握的双手青筋爆起指尖泛白。

    冯婆子跟在她的面进来,吩咐道:“刚郎中已经看过,已是不行了……你也知道规距,这下人是不能死在府里的,崔管事已经去找护院去了,你识得她家的路,等下便同他们一道把平儿姑娘送回她家去。”

    路遥远着急了,她转身拉住冯婆子的手,急切地肯求道:“冯妈妈,平儿还有救的,你相信我。如果现在把她送回去,几十里山路一颠簸就真的没命了!”

    冯婆子拍了拍她的手,有些为难的道:“阿遥,我知道你会点小医小药,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小伤小病,连郎中都说没救了,你也别逞能了……再说,这么大事,我也做不了这事的主啊!”

    路遥远问道:“那谁能做主?崔管事吗?”

    冯婆子摇头道:“这事那只有时大管家了。”

    大管家时金是将军府的总管家,也是时翼将军的远房亲戚,平日在前院管理诸多事宜,入府半年路遥远都没见过他。她想了想,转身朝衣橱走去,从一堆衣服里翻出个深蓝色的小布包,一边往外面跑一边回头冲冯婆子喊道:“冯妈妈,我去求时大管家,求妈妈帮我照看一下平儿,别让人把她挪走,等我回来!”

    “哎……没用的。”冯婆子无奈地看着路遥远跑出去的背影,良久才叹了口气,她知道她和平儿姐妹相称,素来感情要好,她着急想救平儿的心可以理解,只是这傻丫头只怕连时大管家的面都见不着,就算见着了,时大管家又怎会答应她的请求呢?平儿是签了卖身契的奴婢,她的生死又怎会被人看在眼里呢?

    可是没过多久,冯婆子就看见路遥远回来了,崔管事带着几个人跟在她身后。

    崔管事对她道:“冯妈妈,外院有堆放柴火的杂房,你赶紧带几个人过去收拾一下。”

    他回头又指挥着跟在身后的人,“你们几个在这等着,帮着阿遥姑娘把人抬过去,小心点抬,别磕着碰着!”

    冯婆子有些吃惊地看了路遥远,摇晃着脑袋,疑惑不解地带着人往外院的方向走去。将军府后院的确有处外院,外院平日并没住人,都是堆放不钱的柴火和杂物的。冯妈妈挑了间不漏风的杂屋,叫人腾空,支了张简陋的门板床,丢了两床干净的被褥铺上。

    将平儿在外院柴房安顿好后,遥远要的东西和药草崔管事也及时送到,她支起炉灶烧水,将药材放入锅中熬煮,又拿着剪刀,烈酒,布带等物进屋。她从怀里拿出一小白瓶,倒出两料药丸化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平儿,一小口一小口地喂下。她坐在平儿的身后,将平儿的身子撑起,拨开她后脑上的头发,伤口狰狞,她眉头紧皱,一点一点的用剪刀剪干净伤口周围的头发,然后把烈酒倒在伤口上清洗,许是洒精刺激下引伤口剧痛,昏迷中的平儿还是忍不住□□了几声。

    路遥远忍住泛酸的眼睛,靠近平儿的耳边,柔声的哄道:“平儿,你莫怕……你会没事的,相信我!相信我!”

    她小心的洒上药粉,涂上药膏,再用纱布条将伤口一圈一圈地包扎好,这才轻轻的放下平儿,到外面守在火炉边盯着熬煮的汤药水。打来煮好的药水,解开她的衣衫,用干净的软布沾湿药水轻轻的擦试她身上的伤痕,再涂上药膏。药膏清清凉凉,加上路遥远小心的吹嘘,似乎是缓解了她的痛苦,平儿紧蹙的眉头舒展开些。

    一点一点的涂抹,一点一点的吹嘘。做完这些,天色已经大黑。路遥远也已是满头太汗,她给平儿盖上干净的被子,长舒了一口气。外面传来悉悉脚步声,小红拎着食盒推门而入,她侧身看了看平儿,一脸关心地问道:“平儿姐姐怎么样了?”

    路遥远挑了挑眉,道:“她会没事的!”

    小红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吃食和汤药摆到一旁的小桌上,“冯妈妈要我给你送饭,冯妈妈说要你照顾平儿的同时也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还问明日要不要再请个好点的郎中过来……还有你要我熬的汤药我也拿过来了。”

    路遥远点头道:“你替我谢谢冯妈妈,告诉她不用担心我,也无需再请郎中,只要把我需要的荮材送来就好。”

    她冲着小红感激地笑道:“还有……明日我便有空自己熬药,你也不用跑来跑去了……今日辛苦你了!”

    送走小红,路遥远并无心吃饭,她起身端起那碗汤药,扶起平儿一口一口地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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