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拔下发鬃上的珍珠步摇,满头青丝倾泻而下,乌黑清澈的眼眸凝视着他,她拉起他的手,将珠钗轻轻放入他的手掌心,浅笑盈盈地问道:“相思见钗重相忆,这珍珠钗你可喜欢吗?”
周皓脸上滚如火烫,心猿意乱,他看看暖阁所在的方向,又看看手中的珠钗。又晃了晃头,试图唤醒脑中尚存的理智。他结巴道:“喜……是喜欢,可姑娘是时陌的心上人,姑娘心意……周某……无以为报!”
她脸越靠越近,他手中折扇缓缓掩面,羞涩且胆怯,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那般侷促笨拙。
很明显他把他送出去的信物,说过的话,枕边的人全忘得一干二净了。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阴沉沉地看着他,“不是,你可以报的!”
她将他手中折扇拿了过来,仔细叠好收起,冷冷地道:“把你命给我就行!”
话音一落,她反手抓住他的领口,往旁边假山的岩石上重重撞去。周皓一个身量比她高出许多的大男子在她手中如同轻飘飘的物件,狠狠地摔在岩石上。他被突如其来的重击砸得脑中嗡嗡作响,骨头断裂这声清晰可闻,后背巨痛袭来。
随着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四处灯亮,有人打着灯笼火把朝这边而来。
“痛吗?”她缓缓走近,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可阿娇从摘星楼跳下,摔得浑身粉碎,她应该比你更痛!”
她又抬起一脚,极其粗暴地朝他腹部狠狠踢去,他“咚”的一声跪倒在泥地里,这次痛得连惨叫声喊不出来了,浑身弯曲痛得颤抖。
她又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把他的头按进冰冷泥里用力磨擦,再抬起他的头,道:“冷吗?柴房那夜一尸两命,阿柔姑娘应该比你更冷吧!”
“……”周皓狂笑道:“原来你是来替她们而来的!”
极度的疼痛让他酒意完全消散,无比清明。却也让他周身痛得无法动弹,他满脸血污,双眼猩红看着她,啐了口血,道:“你如何敢替她们而来……我父仍户部尚书,我兄长为史部郎中,我是周府二公子,身份何等尊贵,只是因为两个卑贱的婢女,便如此对我。你凭什么?又怎么敢!”
他强忍痛疼喝道:“你以为只要有个时子晳护着便可肆无忌惮?你今日所闯之祸我必要你拿命来还!”
遥远无语,失笑道:“你又错了!我之所以能肆无忌惮地闯祸,靠的从来都只是我自己!”
她拾起地上的那支珠钗,抬脚死死踩住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他,蹲了下来,直视他怨毒的眼睛,阴冷地道:“在这世上,她们是贱婢,你是贵公子。但到了到了阴曹地府,应该就是众生平等,你与她再无贵贱之分才是公平,所以,你去死吧!”
眼眸中狞色闪出,她举起手中钗便狠狠朝他颈脖处扎去。
生死存亡的危机感袭来,周皓下意识地抬手去挡,钗尖絛地刺穿过掌心,他再次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声。路遥远目光冰冷,冷笑着将手中珠钗用力划下,他手掌处瞬间血肉分离,白骨森森可见。
“路……路小姐!是你吗?”
带着人赶过来的时伯提着手中灯笼,又惊又疑地问道,灯光一明一暗下,前面这位墨发披散的青衣女子明明十分熟悉,此时却又面色阴沉,却与之前的温婉和善的样子相去甚远。
他的话如利剑,精准地刺入遥远心里的最深处,握着珠钗的手因用力微微颤抖。
他又吐了口血沫,用尽所有力气咒骂道:“你这个贱人,终有一日,我会打断你手脚,让所有男人都来玩你……我会毁了你所有的一切!我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永远活在痛苦深渊!不得轮回!”
她站起身子,松开踩着他的脚,冷冷道:“你这样一说,我倒有些好奇了。想看看时陌如何玩我,也想看看你是如何毁了我!”
“周公子……这是……这是有什么误会啊?”时伯慌乱看着眼前女子,和那个被她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周公子,手足无措。
他身后的几个香早已经吓得脸色煞白,话都说不出来了。王氏四公子死在书院就已经让自家公子历了场牢狱之灾,若是周府二公子再死在芷园,那国师府再有天大的势力也无法善后了那几个手持刀棍护院缓缓移动身形,蠢蠢欲动。
“都别动!”路遥远抬手一甩,手中珠钗絛地朝身后的周皓飞去,将他那支残手的手腕死死地钉在地里,动弹不得,周公子痛苦的哀嚎声加剧,她看向众人,脸上的阴森狠戾让人不寒而悚。
众护卫本就被她吓人的气场震慑,眼下她直接出声警告,更是不敢有任何轻举枉动。
身后痛极的周公子兀自声嘶力竭的咒骂着。
她静静地立在那里,望着暖阁的方向,像是在等待什么。
很快,有两个身影飞跃过来,落于墙上。
众护院手中的火把把园子里的情形照得分明,浑身是血的周皓,寒霜冷面的路遥远,都抬头看向墙上的两人。
没有半分迟疑,一人抬手搭弓射箭,一人手中青锋出鞘。银剑利箭几乎是同时飞出,朝着静立在那的遥远面前而去。
遥远瞳孔聚缩,紧盯着朝她呼啸而来的箭与剑,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电光火石间,“咣铛”一声,青锋打落了那支射向她面前的飞箭,径直钉入雪地里。剑身还在兀自震颤。
墙上的两个人影已各自掠下,傅远之俯下身子查看着周皓的伤势。时陌则神色复杂地落在遥远身前。
他向前,将她拥入怀里,诸多疑问诸多情绪只来得及化成了一句“你这些日子去哪了”
忽觉臂弯里的她有些不对,忙松开手查看,她手臂处有大片的血迹渗出。很明显她受伤了,伤得还不轻。
“给我杀了她!杀了她!”周皓躺在傅远之怀里,抬手指向遥远,眼眶赤红,嘶哑道:“时子晳,今日你若是不杀了这贱人!我们十几年的兄弟便没得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