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她跟往常一样,一起来便去打开窗户,长发披散,身着中衣趴在窗台上,外面还在下雨,青石板被雨水冲刷得格外干净,花盆里的绿植明明淋了一晚上的暴雨,却不见枯萎,反倒显得更精神了些。
对面庭院的廊下也跟往常一样站着王霄阳,他双手抱剑靠着墙,正在闭目养神。她唇角上扬,双手撑腮,热情地打着招呼,“将军大人早啊!”
“……”
跟往常一样,她的热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又大声喊道:“你每天都这样守着我,要守到什么时候啊?”
“……”
她又笑道:“说真的,你若是换上一身白色衣裳再这样天天守在我身边,我会更高兴的!”
王霄阳虽没作声,可低垂的眼睑微微颤动,脸也微微一红。
宫人们端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不比以往的任她们摆弄,她拒绝了宫人们的服侍,而是自已动手,简单梳洗了一下。之前行动不便的拽地长裙也换成了套干练的素色常服。束了个简单的发髻。
几个宫女拎着食盒进来,路遥远转身看着摆在桌上的几样简单吃食,虽不差,可比起每日在圣宁大殿与太后娘娘一起吃的实在是差的太远。
来的宫女禀道:“太后娘娘今日身子略感不适,吩咐下来,云衣小姐今日不必去圣宁宫陪娘娘用膳了。”
想来是昨天的冲撞让她生了气,不见也是正常。只是看着桌上白粥,实在提不起食欲。遥远想了想,笑道:“太后娘娘若是病了,我更应当去看看她才对。”
宫人忙道:“不用,郡主生病了,娘娘今日怕是一天都会在清平院陪郡主!”
昨晚见那云深打起人来凶狠得很,怎么睡了一晚便生病了,遥远问道:“什么病?”
“好像是昨晚淋了雨,这会正发热呢。”
遥远点点头,不甚在意,转身正要喊王霄阳一起用饭时,刚刚还立在对面廊下的王霄阳却不见了踪影!
她蹙眉问道:“王将军呢?”
金吾卫俯身道:“刚宰相大人派人叫将军过去,将军今日需要出宫,还请云衣小姐今日留在院里不要外出!”
遥远瞬间心情不太美丽了,“因何事外出?”
“说是府中有事!”
路遥远脸黑了下来,开什么玩笑,昨日他出宫一整天,今日又出宫,真把自己当笼中乌,囚中兽,想日日关在这方小苑里?
……
圣宁宫的后花园里,王霄阳正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跪在身着绿蟒朝服的王宰相面前。
王宰相沉声喝斥道:“你平日一贯行事稳妥,怎会如此糊涂?”
王霄阳顺从道:“儿子知错,儿子认罚!”
见他认错态度恭顺,王宰相心中怨气好似消散了一些,语气也松了不少,道:“那周子轩阴险狡炸,比起他老子周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昨日上我王府提出退婚,在我看来,也只是想要为难一下你。你今日便亲自去周府,探望下受伤的周二公子,顺道与那周子轩赔个不是,把纳吉之日定下,以示我王家联姻之诚意。”
王霄阳没有立时回答,而双拳缓缓握紧,静默半晌,他抬头道:“父亲,儿子有些不解,那周家二子不学无术,风流成性,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我王家虎女还真非得要嫁他周家犬子不成?”
王宰相抬眼又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能留在京中也是看你平时勤奋刻苦,行事得力,能替霄九分担一二。可若是今日之事你不能办好,毁了王周两家的联姻……哼!”
话虽未说完,可他的意思王霄阳最明白不过了,如不能办成,那他这个王家庶子便会成为一枚弃子,与王氏支系的子弟一样派去边疆苦寒之地从军,以便确保王氏对各地云皇军军权的绝对掌控。
他垂下眼眸,紧握的双手也松了开了,顺从地低头道:“父亲教训得是,儿子这就去办!”
“起来吧!”王宰相道:“你先出宫,去周家将这事办好,为父为这边还有事要去面见太后娘娘!”
“是!”
王霄阳刚一起身,便看到站在王宰相身后冲着他微笑的路遥远。
她双手负在身后踱着步走了过来,站定在他的面前,拉着他的手,然后转身笑道:“王相大人若有事找其他人出宫去办!将军大人……是我的!”
她突如其来的出现,又突如其来的拉手,让他的心头絛地一阵乱颤,他怔在那里。对面的王宰相也是一脸莫名地看向她。虽然她刚进宫时,王宰相便已经与静安太后一起见过她,不过那时她身着华服,画着精致的妆容,与面前这位素面朝天,简朴常服的样子有着天差地别。
盯着她看了半晌,王宰相蹙着眉,不确定地道:“您是……云衣小姐?”
她微笑点头:“将军大人是我路云衣的人,宰相大人若是有差事要吩咐,找其他人好了!”
王宰相皱眉:“云衣小姐虽是贵人,但老臣家中之事小姐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遥远摇头道:“宰相莫不是忘了,父子之前还有君臣。我进宫那日,太后娘娘便把将军大人许给了我,那他在这宫里除了娘娘以外便只能听我一人差遣。宰相大人若有异议自当去找太后便是,在我这理论……还真没用!”
眼看着王宰相脸色越来越难看,身后的王霄阳只得低声道:“府上确实是有要事,属下只去半日,办好即归!”
遥远回头看他,断然拒绝,“不行!我在宫中一日,将军大人便一日都不能离开我!”
王宰相冷笑,“云衣小姐如此任性,看来,就算是我们想尽办法让您登上高位,怕也是不会听娘娘的话吧?”
遥远挑眉:“我若是真能登上高位,定然是会要别人对我俯首贴耳,又怎肯受他人的掣肘!所以,宰相大人和太后娘娘也实在用不着替我费心!”
“你……”
王宰相一张老脸气得铁青。一队金吾卫也追了过来,见他们盔甲不整,慌乱中略带狼狈,王宰相出言训斥道:“成何体统!”
金吾卫们收剑归鞘,纷纷跪了下来,俯首请罪:“属下无能,没能拦住云衣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