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迁不喜欢纸钱这些东西，进入墓园之前就把白沐买的那堆纸钱丢了，选了一小束白菊花，此刻那束花正被白沐拿在手里。
墓地使是用赔偿金买的，位置很差，石刻墓碑上甚至因为风吹日晒而有了一条细小的裂痕，蜘蛛丝一样蜿蜒在墓碑上。
白沐控制不住地想伸手抚摸那条裂痕，却被另一个人环住手腕，江寒迁把白菊花递到白沐手中：“石碑凉，别摸了，把花给他吧。”
白沐依言把那束花放在墓碑前，想赶在流泪前离开，却被江寒迁抓着下巴细细打量。
确定白沐眼中只有对普通朋友的悲伤后，江寒迁满意地松开他的下巴，视线移到白沐被小雨淋湿的肩膀，手中的伞朝白沐倾斜大半。
回去的时候依旧是江寒迁揽着白沐的肩膀，白沐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白色雏菊在浅灰色墓碑的衬托下，更显脆弱与寂寥。
回去的路上有店铺在搞活动，店门口摆着一堆免费送的红色小灯笼，还坠着金黄色的流苏。
江寒迁仅仅是停车掉头的功夫，就有人跑上来敲车窗，白沐把车窗放下来，那人就把灯笼顺着窗口送进来。
伴随着一句祝福：“祝您健康快乐。”
白沐近乎受宠若惊地捧着那个小灯笼，小心翼翼地看向江寒迁：“我可以把它留下来吗？”
江寒迁有点烦躁地看向那个呆头呆脑的灯笼，为了一个灯笼就高兴成这样？
“丑死了，推销就不知道买好看点的东西吗，算了你想留着就留着吧。”
白沐冲江寒迁笑了一下：“谢谢。”
这个笑容发自内心，江寒迁看得愣了一会儿，直到在旁边等着的车不耐烦地摁了喇叭，江寒迁才如梦初醒，黑着脸转动方向盘。
经过那辆车时，也不甘示弱地狠狠摁了下喇叭。
白沐一回家就把那个灯笼挂在了画室，有些俗气的红灯笼虽然跟周围装修格格不入，但白沐怎么看怎么喜欢。
张婶上来给白沐收拾画室的时候也看到了这个灯笼，眼前一亮：“这个灯笼好看，放在画室里也算有了点人气。”
白沐十分赞同：“我也觉得好看，还是免费送的。”
张婶就是那种酷爱去超市领免费鸡蛋的人，听白沐这么一说眼神更赞赏了：“对，就是要这样，不过你这红灯笼也确实提醒我了。”
“离过年还有差不多二十天，这种红灯笼也要准备起来了，明天得问问李老头今年的安排。”
李老头是张婶对于管家李叔的“敬称”。
白沐有些讶异：“这么快就要过年了？”
“对，今年农历年比去年早。”
吃晚饭的时候江寒迁也提到了过年的安排，只不过这个安排是针对白沐一个人的。
“你爸妈的生活费已经打过去了，你过年就留在这里，没必要再回家了。”
白沐不置可否，只问江寒迁：“我能在过年前去看我奶奶一次吗？”
江寒迁一时没回答，手指随意地敲着桌面，白沐一颗心瞬间沉了下来，紧张地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
出发去养老院的前一天，白沐接到了陶明的电话，电话另一头的人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白沐还以为画室出事了：“出什么事了，没招到学生？”
“不是不是，是好消息啊，”陶明努力把口水咽下去，“师弟你知道那种商业性质的画展吗？”
商业性质的画展实际上就是画家利用展览的方式来销售自己的画。
“我一个狐朋狗友，他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弄来了我们市那个商业展览的两个名额，这可不是参加的名额啊，而是往里面放自己画的名额。”
白沐没理会陶明对他朋友的形容词，也为陶明高兴：“恭喜你师兄。”
“不是，我不是让你恭喜我的，”陶明急急道，“我打听过了，这种画展内幕很多的，不过个人审美也挺重要的。”
“画作上全部没有名字，喜欢哪个就买哪个，反正钱会直接打到作者的账户里，师弟，我们一起参加。”
白沐久久没有反应，作为一对很久没有见面的师兄弟，陶明对自己未免太过热情，现在的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能给陶明的。
“师弟，你知道我不太会水彩画，所以想拜托你画几幅水彩画给我，然后跟这次的名额抵一下，你看可以吗？”
“可以。”
除了给陶明带过去的几幅水彩画外，陶明还告诉白沐尽量把要卖的那一幅画也准备好，所幸江寒迁要跟跨国公司签合同一晚都没回来，白沐也得以把彻夜不眠那幅画作完成。
在向日葵中独自漫步的少年，少年只有一个背影，再配上蓝天白云，看上去很唯美。
白沐把所有的画收好后天已经快亮了，他顾不得别的，立马爬到床上补觉，九点多被张婶叫醒，睡眼朦胧地提着装满画的小行李箱上了车。
李叔的视线在白沐手中的行李箱停顿了一刻。
白沐脑海中警铃大作，瞬间不敢多打瞌睡，在李叔又一次不着痕迹看过来的时候解释：“给奶奶带的礼物。”
李叔点点头，把白沐的箱子放在后备箱。
“白先生来了，今天中午吃馄饨，再给您加个鸭腿。”
一上来就有护工跟白沐大招呼，白沐回之以一个笑，只当是这里的护工太过热情，完全不知道江寒迁给护工涨工资时用的是他的名义。
陈英正跟胡向荣唠嗑，两人也算从小就认识，当年陈英不管不顾地请胡向荣收白沐做学生，也是因为想白沐多一个能吃饭的手艺。
“沐沐，听你妈说你在公司里很忙，今年也不回家过年？”
白沐嗯了一声：“春节加班工资比平时多不少，我觉得挺划算的。”
“你这孩子，”陈英心里又骄傲又担忧，“奶奶知道你从小就不愿意让人操心，但也别太累着自己，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奶奶我知道的，您不用担心我。”
“胡老师，”白沐把行李箱递给胡向荣，“这是给陶明师兄的，他大概明天会过来拿。”
胡向荣接过来，小心地把箱子放到一边：“你师兄不知道你住哪，怎么还让你送过来，不知道自己去找你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