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花缠枝 >第9章 第九章
    “我帮她便是在帮自己,我也想离开京城到苦寒的北地闯上一闯,临阵杀敌,建功立业!”白映雪的眼中,有花甯从未见过的光彩。

    然而上一世,白映雪并未去成北地。

    圣上谕旨,她被赐婚嫁给剑南节度使袁祈年,夫妻二人守着滇南,直到花甯死的那一年都未再回过京城。

    不过离袁祈年回京述职还有不少时日,花甯沉下眸子,想着还是要先帮白文香摆脱眼下的困境。

    “殿下怎么不说话了?该不是被映雪离经叛道的想法给吓着了吧?”冰凉的身子被烤得暖暖呼呼,白映雪不再发冷,开始有心情打趣别人。

    花甯点点头,认真道:“是被吓到了,无论对你还是文香姑娘来说,你们选得都是一条最不好走的路。但是,”她话锋一转,眸子清亮,“我实在倾佩你们的勇气,我会想尽办法帮你们走上这条路,天下之事成于困约,贵在坚持。你回去与文香姑娘说,既已打定主意不嫁,切莫中途放弃,若端王府派人来,就先称病拖着不见。”

    白映雪应下,还是有些不放心:“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总有露陷的一天。”

    花甯起身,来回踱步,下定决心道:“等到了中秋宫宴,我闹上一场,非搅它个天翻地覆不可。到时候我连你的仇一起报,让端王府的那对兄妹不敢再打文香的主意!”

    “如此甚好!”白映雪忍不住想要拍手喝彩,但转念一想,花甯这么做等于自毁名声,她与驸马龃龉不合已经背了恶名,要再这么瞎闹,圣上定要怪罪,谏官也要参她。

    花甯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浑不在意道:“你不必顾虑我,康乐公主刁蛮任性不讲道理属人尽皆知,你表哥前些日子刚在御前教训我,我才不怕。”

    “我表哥?他就那样,公私分明,我若犯浑,他也照样不留情面。但若脱去官袍,他最是体贴心疼人。”白映雪说着又灌下两杯姜茶,直到手心微微发汗,才彻底觉得浑身舒爽。

    体贴疼人?花甯的脑子里顿时浮现出那张不苟言笑的冷脸来。

    前世的温书瑾直至入狱都未曾娶妻,孑然一身,心里装着的只有大周百姓。

    朝堂争斗,花甯与他交锋数次,太了解他的为人。

    她暗叹一声,觉得白映雪言过其实,对铁面无私的温司谏有些误解。

    然白映雪十分敬重自己这位表哥,一夸起来便滔滔不绝。

    “前几日我娘亲生辰,你猜他送了什么贺礼?”

    花甯撇撇嘴:“这我可猜不着。”

    白映雪得意道:“是叶子牌!”

    叠柳在一旁忍不住插嘴:“叶子牌有什么稀奇的?”

    白映雪解释道:“这叶子牌啊,是表哥找了有名的画师特地绘制而成的,牌面上绘着各路仙子和吉祥神兽,我娘亲喜欢的不得了。我娘亲平常最爱打叶子牌,何况表哥送的这一套出自名家之手,价值连城,其他夫人都眼馋呢!”

    她讲的绘声绘色,白竺和叠柳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活计,缠着白映雪讨教是哪些仙子和神兽。

    花甯对这些不感兴趣,靠在白竺身上听她们讲了半刻钟,不知不觉眯眼睡了过去。

    姑娘们的笑声时不时从东边的主宅传出,时秦观刚下值回来,站在廊下听了会儿。

    雨幕渐小,直到婢女送白映雪走出屋子,他才转身离开,一言不发回了西边的书房。

    今日同僚一反常态,纷纷对他表示同情与惋惜,大概是听到了康乐公主始乱终弃的流言。

    时秦观厌恶这种假意关怀,他知道这些关怀背后藏着嘲讽与奚落。

    是他小看了花甯。

    他以为花甯闹一闹,撒个泼,事情也就过去了。

    可到底是金枝玉叶,手段高明,她只需做做样子,便让他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午间,大哥时秦昭特地找到他,言语间诸多责备。

    时家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一个养在外面多年的庶子,即便长相出众,终究扶不上墙,不会讨公主欢心。

    这些话难听,时秦昭没有过分挑明了说。

    但时秦观是个聪明人,他不仅听懂了,还能想象出父亲和嫡母在传达这番话时所流露出的鄙夷和失望。

    他心中烦闷,无计可施,只好唤来小厮。

    “阿福,去东厢传个话,就说明日侍郎府家宴,请公主过府一叙。”

    时秦昭告诉他,侍郎府为了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特地准备了这次家宴。

    时秦观觉得可笑,他们明明只是为了自己。

    吩咐完毕,他照旧翻出一册古籍,誊抄摘录,凝心静气。

    花甯一觉睡得舒舒服服,醒来时天已大黑,连白映雪什么时候走的都不太记得。

    白竺听到动静,进屋子掌灯。

    “殿下醒了?想吃些什么?奴婢让厨房准备。”

    花甯仍旧打着呵欠:“都有哪些现成的?”

    “有糖脆饼、冷修羊,还有甜酪,午间大殿下府上还送来一箩筐波棱菜,嫩的掐出水来。”白竺正报着菜名,抬头见红菱探头探脑地站在门外,似乎有要事通报。

    “小红菱,进来说话吧,殿下醒着呢。”

    红菱“哎”了一声,进屋后神情忐忑地说道:“驸马差人传话,说明日侍郎府家宴,请公主过府一叙。”

    “不去。”花甯挥了挥手,“就说本宫病了。”

    时家人的嘴脸,她一刻也不想看到。

    然而花甯未曾想到,她这一称病,反而给了时家人上门探望的理由。

    次日刚过晌午,户部侍郎时宪宗就带着正妻王氏,嫡长子时秦昭,以及时秦观的生母戚氏到访公主府,身后跟着十几个婢女小厮,每人手中皆捧着一个红漆木匣,里头装得都是从各处搜寻来的名贵药材。

    一帮子人浩浩荡荡站在府门外求见,脸色难看,不像是来探病的,更像是来找茬的。

    娶个公主做儿媳,时宪宗有苦说不出。

    按理说与皇室结亲,利于仕途,可这唯一的一点好处,还让个庶子占了去。

    他看着身前朱红色的雕花大门,不禁幻想,如若是自己亲手教养的嫡子做了驸马,定不是现在这副光景。

    他不明白时秦观为什么那么不中用,连讨公主的喜欢都做不到,流言四起,闹得京城沸腾,人人都等着看他时府的笑话。

    到最后还要让他这个老子出面,低声下气哄儿媳开心。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