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过半寻,酒过半酣,有人提议:“这枯坐无趣,要不我们行酒令吧?”

    又有人道:“我看还是玩飞花令来的应景。”

    “临时作诗也行。”

    “怎么都是你们这些文臣家眷擅长的事,要我说,比舞剑。”

    “呵,那你不如直接上去给大家表演助兴得了。”

    吃了些酒,众人也渐渐放开了,文臣的家眷与武臣的家眷本就不对付,泾渭分明的坐在两边,说着说着,不由得红了眼。

    尤其是武臣这边,什么上台助兴,那不是卑贱的舞姬歌姬才做的事情吗?虽然她们不似文臣的千金那么擅长诗词,但这些个夹枪带棒的嘲笑,他们还是听得懂的。

    “好了好了!”

    邹允儿打断了越演越烈的争吵,她捻着酒杯,目光在南鸢儿的身上转了一圈。

    无论是飞花令还是行酒令还是什么作词赋诗的,哪一次不是这位拔得头筹,她疯了才会同意这种让她出风头的游戏。

    她想了想,笑着说道:“要不这样吧,若是各府千金觉得枯坐无聊,不如就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上台表演一二。”

    单独一人表演,与所有人都上台表演,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情,前者是羞辱,而后者就是考究,有多少千金小姐的才女名声都是从这样的宴会里传出去的,邹允儿的提议一出,就得到了众人的响应。

    反正对于秦雨珊而言,作诗是肯定不能作诗的,舞鞭还可以。

    “那,谁先来呢?”

    邹允儿环视一周,笑着开口询问。

    一个千金站了起来,冲着邹允儿施了一礼,而后对众人道:“若是众人不弃,那我便自告奋勇了。”

    说话的是忠武伯爵府家的嫡小姐。

    众人自无异议,她从桌子后走了出来,走到中央,又施了一礼:“娘娘,臣女想求一把琵琶。”

    “好!”邹允儿自无不允。

    宫中乐师起身,将琵琶双手递给了忠武伯爵府的小姐,她道了声谢,丽兰宫的宫女替她搬来了座椅,她抱着琵琶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拨弄起了琴弦。

    一时,琵琶声起。

    南诗影一边吃着酒,一边听着歌,绿婉在她耳边介绍着每一个官员家眷:“娘娘,这位是忠武伯爵府的嫡小姐沈曼,伯爵府是世袭制,老伯爵几年前病逝,如今当家做主的是老伯的二儿子沈子云,老伯爵的大儿子是他与外室所生,所以无法继承伯爵府。”

    “沈曼是沈子云的长女。”

    南诗影点了点头,人物关系她其实不太感兴趣,就是觉得这首霓裳羽衣曲比宫中乐师弹奏的好多了。

    一曲结束,众人鼓掌。

    秦雨珊一口将杯中酒灌入嘴中,她放下杯子豁然的站了起来,对邹允儿行礼:“娘娘,我来。”

    邹允儿看了南诗影一眼,眼尾末梢氲起了一抹浅笑:“好。”

    秦雨珊走到中央,对亭中的乐师道:“劳烦,来一曲十面埋伏。”

    乐师起身,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乐起,秦雨珊一把抽出了腰间的软鞭,随着激扬的乐声辗转腾挪,长鞭猎猎,击打着空气,发出的破空声与乐声奇异相合,亭中,似有游龙呼啸,众人皆是被秦雨珊的英姿飒爽慑了心弦。

    “娘娘,小心——”

    绿婉的声音突然炸响,南诗影抬头,只见一道鞭影卷着厉风,呼啸着朝她的脸上袭来。

    声音刚落,绿婉猛地向前一扑,将南诗影护在了身后。

    南诗影抓住绿婉的肩膀,将人送回身后,她举着酒杯的手猛然一掷,于空中,与那鞭影相撞。

    只听一声脆响,酒杯碎裂,鞭影未改方向,却减缓了力道,南诗影的目光里似有锋芒出鞘,她沉目凝神,黝黑的瞳孔在这一刻宛若侵吞一切的黑洞,鞭影在她的眼中逐渐清晰,她抬起手,轻描淡写的一抓,便一把将那长鞭抓住,而后,她用力拉扯。

    巨大的力道让秦雨珊失去了平衡,被带着摔在了地上。

    南诗影未曾起身,而是猛地一拽,长鞭自秦雨珊手中挣脱而出,落入了南诗影的手中,她手握长鞭,猛然挥出,长鞭呼啸,穿破空气,狠狠地抽打在了秦雨珊的身上,鞭声刺耳,瞬间撕裂了她的衣衫。

    衣衫崩裂,露出了里面皮开肉绽的伤口。

    “啊~”

    四周传来惊恐的叫声,夫人小姐们的脸色顿时煞白,就连邹允儿,眼底也是闪过一抹惊惧之色。

    这人,好狠。

    而且……不是说南诗影是个废物吗?

    她这身手是怎么回事?

    南鸢儿也是面露惊疑之色,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不是南诗影。

    越想,越觉得便是如此。

    “秦雨珊以下犯上,行刺皇妃,这一鞭子算是本宫对你的惩罚,这次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就先饶了你,若有下次,本宫定会打断你的手脚,让你交给刑部发落!”

    南诗影的声音中氲着滚滚煞气,声音不大,可落在众人耳中,却宛若惊雷。

    秦雨珊这一鞭子算是白挨了,不仅如此,还有请罪谢恩。

    旁人不知道,但秦雨珊心里却清楚的很,这已经是第二次她被南诗影教训后,不仅无法回击还要请罪谢恩。

    风自裂开的衣服灌入伤口,让她的肌肤笼起了一层细碎的鸡皮疙瘩,她强忍着痛楚,从地上爬了起来。

    紧咬着牙关道:“臣女学艺不精,非故意为之,虽如此,却依旧冲撞了王妃……”

    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骨节处微微泛白,她笔直而立,却在南诗影寒意森然目光的注视下,艰难的跪在了地上:“娘娘宽厚,臣女叩谢娘娘。”

    说着,低下了头颅。

    南诗影看着跪地谢恩,看似道歉却句句辩驳的秦雨珊,嘴角微扬,她扬手,将长鞭扔在了她的脚边,语气轻慢的嗯了声:“若学艺不精,日后便不要在丢人现眼了。”

    秦雨珊紧咬的牙关渗出丝丝的鲜血,似是想要将南诗影生吞了般,从牙缝中吐出一个‘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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