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婆子被抓了。

    宋家大火,实乃人为,有人称在大火前夕曾看见卞婆子与宋家大儿子当街争吵,继而大打出手。

    卞婆子声称自己儿子以及侄女的失踪皆是宋家所为,扬言要让宋家血债血偿,当天夜里,宋家就走了水,一家十几口无一生还,以现场的环境以及尸体死时的状态可以推断出,在着火之时,宋家人早已失去了反抗能力。

    所以与宋家有仇并且扬言报复的卞婆子变成了第一嫌疑人。

    今日堂审,县令王迅被通缉后,余达卜暂代公堂。

    他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前,低头看着跪在堂下的卞婆子。

    卞婆子姓栾。

    本名栾玉兰。

    “栾玉兰,你可知罪?”

    余达卜大声喝问,两侧的衙役握着板子,煞气十足的齐齐凝视,卞婆子的身子颤抖如筛,心里的惶恐登到了顶点,浑身的血液像是郁结的道路,血液的不流通让她有一种坠入寒潭的冷意。

    她咬着牙,牙龈渗出了血,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儿在嘴里蔓延,腥甜的味道直冲颅顶,她张开嘴巴,从舌根往外蹦出的声音微弱到近乎可以忽略不计:“民妇不知!”

    “本官问你,可知罪!”

    余达卜没有听见她的回答,再次喝问。

    卞婆子这次抬起了头,她吸了口气,又吸了一口,像是要将公堂上的氧气尽数吸入肺中,她垂在地上的手紧攥在了一起,指甲刺入手心都为曾察觉:“民妇说,民妇不知!”

    余达卜眯起了眼睛,他翻阅着按上的供词,不由加重了语气:“栾玉兰,你曾言要让宋家血债血偿,证明你与宋家有仇。”

    “而在宋家发生大火那一晚,你曾出现在宋家附近,衙役在你家搜到了一包蒙汗药,根据包裹蒙汗药的油皮纸留下的痕迹来看,你曾使用过那包蒙汗药,而在找到蒙汗药后,衙役又在你家拆房柴火堆下面发现了遗落下来的柴油痕迹。”

    “你认为是宋家大儿子拐走了你的儿子与侄女,于是对宋家怀恨在心,越想越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愤怒,于是你不知从哪买到了蒙汗药,并在晚上趁机溜进了宋家将蒙汗药下入了宋家的水缸里,后半夜,在宋家一干人等昏迷之际,将柴油泼向了宋家的每一个角落,而后点了火。”

    “本官所言,是与不是?”

    公堂外传来窃窃私语声,围观审判的百姓们交头接耳,早已将卞婆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蓟钾巷的街坊尽数到场,跟着搭腔。

    “这个卞婆子早就疯了,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可怜宋家十几口人,竟然死在了这个疯子手里。”

    “造孽啊,简直是造孽,要我说,她那两个投奔而来的侄女没准不是失踪,而是啊,她发疯之后将人弄死了也说不定!”

    卞婆子双目猩红,背后的议论声与尖锐的目光差点将她吞没,她望着坐于高堂之上的余达卜,脑中回荡着的都是儿子曾经的音容笑貌,她这辈子过的凄苦,唯一的愿望就是儿子能够平安长大,娶妻生子绵延子嗣,可就这么一个渺小的愿望,竟都无法实现。

    卞婆子是恐惧的,惊惶的,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这样群情激愤诬她为杀人凶手的场面。

    每一个人,每一个声音,都在逼迫她认罪。

    她认识字,认识挂于公堂正面的牌匾上的明镜高悬四个大字,所以更觉得无比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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