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在尚书府的这几个月,一直被奉为座上宾。

    所有人,包括刘元庆这个主人,都对他客客气气,一点也不轻慢。

    所以大夫早就趾高气昂起来,谁都不往眼里放。

    现在来了个小丫头片子,在他面前这般放肆,这般嚣张,还指着鼻子骂他,一下子可把大夫气坏了!

    “好你个小丫头片子!如此不懂规矩,看我不收拾你!”

    那大夫说着,扬起手臂,朝着阮娇娇脸上扇来。

    下一刻,一只大手拦住了他的手臂,往前一推搡,就将那大夫推得一个踉跄,后腰差点撞在桌子上。

    “谁这么嚣张,竟然敢……”

    “放肆!”

    刘元庆呵斥一声,一边冷眼瞪着那大夫,一边将阮娇娇挡在身后。

    “这可是摄政王妃!谁容许你这般放肆!”

    大夫听出刘元庆的声音,顿时一个哆嗦,整个人都惊慌起来。

    “刘……刘大人?!”

    “张大夫可真是好大的威风!本官可当不起你这样的称呼!”

    刘元庆冷哼一声,好脾气的他,头一次这样动怒。

    别说张大夫了,屋里其他下人,也吓得不轻。

    刘元庆生气的望着那姓张的大夫。

    这人是前些日子刚来府上的。

    因为的确有几分本事,对夫人的病症有所缓解,所以刘元庆很看重他。

    府上其他人见此,也对张大夫敬重至极,不敢轻慢。

    夫人是老爷的命。

    哪怕张大夫逐渐嚣张,逐渐肆意欺负底下人,傲慢张狂,府上其他人也不敢多言,只能忍气吞声。

    可苍天饶过谁呢?

    现在张大夫如此对待娇娇,可不就被刘元庆抓了个正着?

    下人们又紧张,又激动。

    期待着刘元庆接下来的动作。

    刘元庆训斥完张大夫,转头看向娇娇。

    “王妃,拙荆如今就在里面,还请您移步屏风之后。”

    “好哦。”

    阮娇娇在刘元庆的带领下,朝着屏风后走去。

    刘夫人的床帘垂着,屋里灯光更暗。

    黑漆漆的,压抑又沉闷。

    像极了不见天日的山洞。

    “刘大人,让人点一盏灯吧。”娇娇道。

    看诊讲究望闻问切,多方把握之后,才能得出精准结论。

    黑灯瞎火没法好好诊病的。

    刘元庆连忙让人掌灯。

    只是灯还没亮,那张大夫已经扶着腰上前,出声阻拦。

    “大人,刘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啊!不能掌灯啊!您难道想害死尊夫人吗!”

    听到这话,刘元庆当即制止了下人。

    他怎么能忘了呢?

    夫人是不能见光的啊……

    “王妃……这……”

    刘元庆叹了口气,开始跟娇娇解释起来。

    “实不相瞒,王妃,是先前下官没有和您说清楚。自从拙荆染上这怪病之后,除了先前与您说的那些症状外,还有一些别的异样,譬如……她受不了强光刺激。”

    刘元庆又将其他情况一起说了。

    虽然一盏小小的灯烛并不算强光,但稳妥起见,娇娇想了想,转头看向刘元庆。

    “既然这样,麻烦刘大人告诉沈鹤行,让他找人把我屋里的夜明珠拿过来。”

    刘元庆听到这话,连忙应声,甚至亲自出门,去跟沈鹤行通传此事。

    趁着刘元庆出屋子的功夫,那大夫轻嗤一声。

    “还夜明珠?小小年纪倒是挺会装腔作势。一颗珠子能有多大的亮光?抓一兜子萤火虫,也比那小东西亮堂吧?”

    娇娇懒得理会这大夫。

    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她不怪他。

    而且跟这样的人说话,简直是浪费时间。

    就像是对一条狗,你若不搭理它,它便自找没趣儿,自己走开了。

    可你若是也冲它叫,那狗狗就会吠得更加激动。

    实在是聒噪的很。

    刘元庆传完话,很快回来。

    张大夫得靠刘元庆吃饭,这下倒是闭了嘴,但一双眼睛,戒备至极的看着阮娇娇。

    好似生怕她告状似的。

    娇娇才不稀罕做这样无聊的事情。

    “刘大人,等候的功夫,先让我给夫人把把脉吧!”

    一般情况下,把脉可以看出七成问题。

    可是这一次,张大夫又挡在床前。

    “这不行!”

    三番两次被拦,娇娇生气了。

    “你这个人到底想干嘛呀!为什么不让我给刘夫人看病!有你这样做大夫的吗?刘大人,找人给我把他捆起来!再把嘴巴堵住!”

    “刘大人,你可千万想好了,这小丫头才几岁?老夫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饭还多。此番你若是为了这个小丫头,不仅不信任老夫,还要对老夫如此不敬,那不用大人您赶,从今往后,老夫再也不会过问令夫人之事!”

    刘元庆一下陷入两难之中。

    一边是他闻名请来,但却不知有无办法的摄政王妃,如今连摄政王都亲自登门,人也在外面等着。

    一边是的确对夫人的病情诊治有效的大夫。

    怎么选都会出问题。

    刘元庆头大起来,最后只能羞愧万分的看向阮娇娇。

    “王妃,张大夫到底是下官亲自请来的,而且这些日子照顾拙荆,也的确费了心神,如此怠慢人家,恐怕不太妥当啊……但是王妃您放心,下关也肯定不会让您受委屈。”

    说着,刘元庆看向张大夫。

    “大夫这些日子辛苦不假,但我刘府对您也算仁至义尽,你我各取所需,并不算我刘元庆对不起阁下。如今王妃不过是尝试诊脉,病人又是本官的妻子,若是大夫连这样的事情都要阻拦,此事传将出去,然后张大夫您在杏林之中如何立足?”

    一个大夫,应当以治病救人,悬壶济世为己任。

    若是为了同行之间的排挤争斗,而延误了病人的病情,传出去,是会被所有人笑话的。

    更有甚者,这一辈子都毁了。

    张大夫也不是没有任何顾忌。

    先前他如此放肆,不过是觉得阮娇娇根本没有这个本事,也是因为被刘家捧得太高。

    如今,刘元庆一番话,就像一盆凉水,兜头朝着张大夫泼下。

    张大夫彻底冷静下来,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他后退一步,但看向阮娇娇的目光,却满是鄙夷与不屑。

    娇娇不是吃亏的人。

    她眨巴眨巴眼,看着张大夫。

    “大夫,你刚才有句话说错了。你就算吃一辈子盐,也比不上我吃一年的饭。而且盐这种东西,吃多了要得病的。你如果真有这种癖好,最好还是赶紧给自己诊诊病,别到最后病入膏肓,后悔都来不及。”

    说到这里,娇娇忽然捂住口,夸张的阴阳怪气。

    “哎呀,我怎么忘了呢?有句老话说的好,医者不自医,您就算医术再高明,只怕也不会相信自己有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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