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海底的时候没觉得,那时候所有人都说她懒散、资质差,久而久之,她也就真的顺其自然,将法术这一门科目糊弄了事了。
可如今,一是红袖剑和人参果两样至宝加持了她的精元,二是遇到镇元子这样循循善诱的老师,三是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对火术有那么一丝丝过人的天赋……总而言之,如今的敖夜在修炼这码事上有了十乘十的野心,她暗地与自己较劲,怀揣着某种微妙的、因全东海嘲讽过她的长辈而萌生出的微妙的报复心理,逼迫着自己学习。
总有一天,她要让那些人全都对她刮目相看!
就这样分秒必争地度过了一个月,某天,正当她和往日一般准备向镇元子请教问题时,却见他高冠博带,整装待发。
清风和明月在院子里奔来走去,一会儿吩咐家丁将各色珍宝装进大大小小的礼匣之中,一会儿清点着随行人员和行李的数量,好不忙碌。
“道君你要出远门吗?”
没等阿夜开口,绿扶先从她袖子里钻出来,吐着信子问。
朝夕相处了这些时日,她敖夜非但没对镇元子培养出什么除却师徒关系之外的感情,反倒是小蛇对他喜欢得打紧,竟然彼此间生出了种惺惺相惜的情谊。
有时候敖夜甚至觉得自己很多余。
“我要去一趟天庭。”穿鹤氅的仙人笑着用食指关节敲了敲小蛇的前额,眉目疏朗,飘逸如风。
阿夜望着那些被家丁们小心翼翼装进香盒中的人参果,恍悟过来:“是为了人参果会的事吗?”
“不错,明日便是天界人参果会了,我今天要提前将果子送达,为明日宴请做准备,还要去三十三天外紫霄宫参拜道祖,再去静虚宫拜见同门师兄……”
镇元子耐心地跟敖夜解释起流程,直接忽略了今年因为果子数量不够而需要他提前登门谢罪的细节。
三界是个混乱的大熔炉,没有谁能真正逃离所谓的神权置身事外,就连他镇元子也不例外。他之所以敢把三清和玉帝都不放在眼里,独自在这万寿山里潇洒自在,最大的底气就是来自这棵能掌握寿命的人参果树,它使得天上诸神都自愿巴结着朝他靠拢。如今果子叫敖夜和绿扶吃少了几个,他摆着笑脸给诸仙们赔不是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可敖夜哪知道这些,繁复的流程听得她头都大了,尤其是最后听到“静虚宫”的名字,更是把不乐意全写在了脸上。
怎么哪哪都离不开这个元始天尊?什么事都管,控制狂啊?她近些日子好不容易才学有小成,真是的……
“怎么,”镇元子注意到她的神情,打趣着问,“舍不得我?”
周身忙碌的家丁们表面上各司其职,波澜不惊,实则都偷竖起耳朵,心里乐开了花。
在他们眼中,庄主摒情绝爱数万年,差点就要跟约束圣人的那些金科玉律过一辈子了,谁能料到他也爱玩闪婚啊?闪婚也就算了,婚后跟小夫人浓情蜜意如胶似漆的样子更是堪称奇迹,两个人每日从诗词歌赋畅谈到道法仙修,共同语言多到数也数不清,害得他们全庄上下狗粮都吃到撑了。
阿夜脸颊不自然地飞上两朵红云,生硬地搪塞过去:“道君你要去多久?”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句话可不是没有根据的。
镇元子抿住笑意,蓦地朝她靠近一步,近在咫尺地问:“你希望我去多久?”
敖夜整个身躯都僵硬起来,“我,我我……”
“……好了,不逗你了。”他假装瞧不见她眼底的抗拒,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又点到即止地收回手,“我争取半载之内回来。”
说罢,从袍带上解下一枚月白的玉佩,放进她掌心。
“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万寿山的任何地方你都可以随意出入,书房里的图册你也都可以翻看,以便你自行修炼,这里不是东海,没有什么禁忌。”
“家丁们都认识你的脸,有什么需要的,跟他们说就好了,或者直接让清风、明月去办。若是实在遇上了棘手的事,这枚玉佩是五庄观庄主身份的象征,你把它拿给他们看,所有人都会听候你的差遣。”
阿夜手捧着玉佩,愧疚感如同一张大网,将她缠罩得严严实实。
道君对她如此之好,她该何以为报?
茫然了许久,她悲喜难辨地抬起头,“道君,我——”
“没关系,来日方长。”镇元子凝视着她的双眼,轻轻摇了摇头。
他又未尝没有过私心?
多少忘恩负义、倒行逆施的事都曾出自他手,为的不过是那一己私心。
世人都赞他宠辱不惊、去留无意,可事实上,他知道自己不配当这个圣人。
镇元子离开后的几天,阿夜每天照常读书、练剑、修炁、做饭、种菜、养花……日子过得简单且充实,可终究局限在这一方天地,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五庄观的厮役与东海龙宫的不同,没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好随时准备在她偷溜出去玩的时候将她抓回来,敖夜第一次能够堂堂正正地支配自己的时间与计划,也第一次彻底享受到从内而外的“自由”。
她甚至回了趟陈塘关去看望敖丙。
太乙真人此次也赴约去参加人参果会了,金光洞内无人看守,七色宝莲自然而然就暂放在了总兵李靖的府上。
阿夜钻了晌午李府看守都昏昏欲睡的空儿,偷摸进了府,竟也无比顺利地见到了她哥哥。
“妹妹!”魔丸见她,高兴得大叫起来。
敖夜瞪他:“谁是你妹?”
“那是我妹!”敖丙一把掀开哪吒,亟亟凑到阿夜身边来。
哪吒非但不恼,反倒坏笑:“你什么不是我的?你妹就是我妹。”
阿夜站在原地,望着莲花中两缕小小魂魄吵着吵着就开始动手动脚,恍然觉察出气氛的不对味起来。
阿夜:“是我来得不巧了,告辞。”
“不不不阿夜,别走!”
敖丙一尾巴扫过去,扇飞莲花座里另一个不安分的臭小子,小小神魂跃上柔软的花瓣,抬起头望着敖夜,“妹妹你别来无恙?我听说你跟陆压道君已经完婚了,他……他待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