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笑笑的烧退了，老季开车把父女俩送回家，洪富和芳妹本想陪同，林金洋搬出媳妇，说她大概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去的人多了会引起她的怀疑，这才打消夫妻俩的念头，但是当晚，芳妹让洪如发送去一袋卤牛肉，还有一袋子水果。
林金洋有稳定的收入，老太太和覃勤不忙农活的时候会去镇上的工厂打零工，因此他们家的整体收入跟左右邻居相比要好很多，但是覃勤怀孕后就不做工了，入了冬，老太太的腿脚不灵便也不再打零工，全家现在都靠林金洋的收入维持生计，一下子就拮据起来。
之前他们每周还能吃回肉，后来肉都紧着给覃勤吃，有时候覃勤会趁她娘不注意，给笑笑吃。但老太太精得很，去厨房盛个饭，能回头看好几眼，甚至私下跟笑笑说，肉是给弟弟吃的，她不能吃，吃了会变丑。
林金洋不会烧饭，之前都是覃勤在做，她怀孕后老太太接手厨房做饭，一家子能吃到什么全凭她心情，林金洋因为笑笑落水的事对丈母娘有怨言，顾不得长幼尊卑，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希望老太太能对女儿好点。
结果老太太闷了一肚子火，晚饭就做了个白菜汤，清汤寡水中飘着几片菜叶子。
覃勤早早吃了饭，被她娘哄去躺着，猜到有事发生，可老太太嘴严的狠，一句也没透露，只说多照顾自己的肚子，那才是她最应该关心的事。
覃勤在她娘眼皮子底下活了小半辈子，性子养得十分懦弱，她娘说什么都照做，不敢反抗，这会儿只敢趴在门上听堂屋里的动静。
林金洋皱着眉头看着那盆清汤。
老太太眉毛一挑，说：“怎么？有意见啊？有意见就自己去烧饭，我一把年纪了还要给你们父女俩烧饭，这放过去就是你们的不孝，是要被抓起来浸猪笼的！你还敢有意见？”
“娘，我和覃勤的工资都在您那儿，要是不够，您可以跟我说。”林金洋在饭桌下握紧拳头。
“你什么意思？我烧给你们吃，给你们洗衣服，天天伺候你们，就是食堂烧饭的每个月还有工资拿，你们把钱放我这，怎么了？我是少你们吃还是少你们穿了？”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你说来，我听听。”
“……”
“不说啦？还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太太捏着嗓子，瘪着嘴，摇头晃脑地学林金洋说话，“别跟我整臭老九那套！林金洋，你什么身份啊，你照照镜子搞清楚，你是我花钱买进来的，给我们老覃家开枝散叶的，别以为当个老师，赚了几个钱就了不起了，要不是我把你买到我们小岗村，你还在家啃窝窝头呢，还老师，真给你脸了。”
老太太是村里出了名的尖酸刻薄，此时林金洋低着头，脸上没了血色，覃笑笑慢慢挪到他身边，伸出小手握住他。
他眼神微变，转头看向女儿时，已恢复往日温和的样子，嘴角带着笑，说：“笑笑，吃饭吧。”
“吃饭？”老太太的火没撒完，“不是对我有意见吗，有意见就回你自己家去吃啊！吃，我让你们吃！”
说着，她就把菜捞到自己碗里，大口吃起来，剩下的清汤，她直接端起来喝了两口，喊了一声“黑子”，一条黑狗摇着尾巴叼着盆从门外进来，把盆摔在她脚边，汪汪叫了两声。
“哎呀，还是你好，你能听得懂人话，会做一条好狗啊。”说着，她把剩的汤倒进狗盆里，黑子舔了几下发现不好喝，摇着尾巴又走了。
洪如发来的时候，黑子和他擦身而过，闻见肉味，黑子汪汪直叫，围着洪如发打转，洪如发不耐烦地想要一脚踢开，想到覃笑笑落水的样子，及时收了脚，瞪着狗，说：“滚远点，小心我一脚板死你。”
那狗也是个欺软怕硬的，灰溜溜地跑回狗窝了。
洪如发往前走了几步，抬头时便看到老太太端着碗气冲冲地往外走，并没有发现暗处的洪如发。
堂屋里，父女俩坐在长凳上，桌子上空空荡荡，一口饭也没给他们留。
洪如发感觉到气氛不对，以为是因为他把覃笑笑推进水塘里，老太太在生他的气，吓得把牛肉和水果往门口一放就跑了。
覃笑笑看到他做贼的样子，说：“阿爸，刚才如发哥哥来了，好像放了什么东西在门口。”
林金洋摸了摸女儿的头，起身去门口，发现了牛肉和水果，忙收起来。
覃勤怀孕后，老太太把覃笑笑拖去自己屋里睡觉，林金洋想给女儿偷偷塞零嘴都会被发现。现在老太太在气头上，如果她看到牛肉和水果，肯定一个都不给笑笑吃。
这些是笑笑落水换来的，他不是圣人，做不到和一个不喜欢女儿的人分享送给女儿的食物。
他把笑笑带去后屋的杂物间，那里以前养过猪，后来老丈人去世了，家里没人会养就废弃了。
“阿爸，你是有什么秘密要跟我说吗？”
林金洋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说实话可能会让女儿学会自私，不说实话似乎也没有好的借口。
“你看，这是什么？”林金洋从怀里掏出那袋水果。
“哇！”覃笑笑已经很久没吃到水果了，两眼放出光。
林金洋由衷地笑了，又跟变魔术似的拿出一袋卤牛肉，在小岗村能吃得上牛肉的不多，能这么大方送牛肉的，仅洪富一家。
“笑笑，这是叔叔阿姨心疼你，送给你吃的，所以咱们不告诉奶奶，好吗？”
笑笑捡起一片牛肉塞进嘴里，点头说好，“阿爸，你也吃。”
“阿爸不饿，笑笑吃。”
“不。”覃笑笑往林金洋嘴里塞了一片，“阿爸不吃，我就不吃了！”
“好好，阿爸吃。”
“嘻嘻，可是，阿爸，我还想给阿妈和弟弟吃，奶奶说弟弟吃了肉会变漂亮……不像我，我吃了会变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