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苏云落的手似乎并没有因为封暝的求饶而收回去。
封暝心中暗叹一口气。
算了算了，娘子能高兴的话……打就打吧。
他都咬紧牙关等着了，却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疼痛。
一只纤细柔嫩的手轻轻放在他的后脑上，一边揉着刚才打到的位置，一边无奈的笑。
“我就这么凶？”
封暝：……理论上来说，是的。
“算了算了，你也是第一次养孩子，有不懂的地方很正常，我告诉你之后要记住就行。”
封暝老老实实点头，心中再次印证了自己之前的感觉。
娘子对他，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娘子好温柔啊。
苏小宝实在不想看自己爹爹因为被娘亲摸了头就一脸痴汉笑的蠢样子，拉着娘亲缠着她要听今天发生的事情。
“所以娘亲决定不管疫病了吗？”
苏小宝的声音响起，提出的问题也十分直接。
苏云落闻言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回来的时候，确实觉得朱城这疫病不管怎么样都没用处了，还不如放任。
可小包子开口问她的时候她又明显的犹豫了。
真的，不管了吗？
她是医生，医学博士，并且在现实社会有经历疫病的经验。
封暝内力还过得去，能带着他们不接触人群的去想去的地方。
如果她想带着苏小宝和封暝独善其身，再简单不过了。
反正她穿书来到这个世界，如今过活也只是为了找个幽静的地方带小包子过闲散日子。
只是，那么多条人命，真的就算了吗？
“苏大夫，你长得可真秀气，若是生成个姑娘，提亲的人怕是就要踩烂门槛了。”
“大夫，你扎针可真厉害，我刚才都要喘不过气来了，你一来就好了。以后啊，我也让我儿子去当大夫，救死扶伤，福报多多的哩。”
“苏大夫，你看我这是不是快好了，我娘可在家里等了我好几天了，你今天帮我送个信儿回去行吗？”
……
这些天来，一个个病患的脸浮现在苏云落的眼前，或笑或愁。
一句句话语萦绕在苏云落的耳边，或嬉笑或嘱托。
甚至于，苏云落还想起自己曾安慰病患们，加油打气的话语。
“你们要坚持住，我们这么多大夫，很快就能研制出方子的。”
“要好好吃药，你的身体其实是在好转的。”
“孩子，乖，等你的病好了，我带你出去放风筝……”
那个孩子，年纪跟苏小宝差不了多少。
喝药喜欢哭，咳嗽也要哭，针灸就更不用说了。
还是苏云落次次想方设法的哄着才能顺利治疗。
“娘亲？”
苏小宝稚嫩的小手伸了过来，在苏云落的脸颊旁抹掉了一颗泪珠。
苏云落思绪被拉回，看着小包子，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
“小宝，娘亲如果真的不管外面那些人了，你会怎么想？”
“小宝支、支持娘亲，娘亲的做法一定是、是有道理的。”
初春料峭，疫病肆虐，人心却仍旧足够温热。
“小宝，娘亲待一会儿休息好了，就会再出去的。”
苏小宝重重点头，决定支持娘亲所有的决定。
封暝安静的看着这温馨的一刻，似乎也看到了苏云落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清辉。
脑海中猛然闪过一道痛意，随着疼痛，有一些不曾见过的画面涌入脑海。
可正在封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门却又被敲响了。
“苏大夫，苏大夫！”
“苏大夫！开门啊！”
这种时候，是谁？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男人穿着还来不及收拾整齐的藏蓝官袍，站在门口满脸焦急。
“苏大夫，你可算是开门了，找你好久了！”
慕容璟？这时候他不应该在那里忙着收拾坊市那边的烂摊子吗？
“苏大夫！快跟我走！”
“干什么去？”
“哎呀你跟我走就知道了，病人都回来了！”
什么！
苏云落立刻准备跟着慕容璟出门，封暝担心刚才的事情又发生，所以不依不饶一定要跟着去。
一向就喜欢跟封暝争风吃醋的苏小宝竟然也破天荒的想让爹爹保护娘亲，苏云落这才无奈带上了男人。
还是原来的帐篷，还是周围那一地的狼藉。
可离开时候几乎空掉的大帐篷又重新坐满了人。
是……刚才跑掉的那些病人。
“你们……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依旧，只不过似乎大家都回去重新洗漱整理了仪容。
原本憔悴疲惫的面容上终于带了几分精神和真切的笑意。
“苏大夫，我们也没说不回来了啊，只是回家看看而已。”
“是啊是啊，我们本来就是说回去看看而已。”
“苏大夫，俺们可没有恶意传播咳疾啊，俺回家见媳妇都只是站得远远的看了一眼。”
“对啊，俺老娘给俺了些蒸红薯，俺都是让她放在门口俺自己拿的。还用白酒消毒了。”
这里的病患少说也有上百个，您一言我一语的，听着声音比之前外面百姓打砸都要吵。
可这声音，莫名就让人觉得有希望。
“可是……”
苏云落身边的王大夫犹豫着开了口，声音不大，周围的人却立刻安静下来。
王大夫和刘大夫对视一眼，双双皱眉。
“可是，我们忙活了好些天，确实没有研究出真正能治愈疫病的药方。”
至少在这件事上，他们是不称职的。
“哎呀王大夫，您可别这么说，他们别人只看个结果，这个帐篷里的人可是知道，要是没有几位大夫，我们怕是早死了。”
虽然王大夫他们没有研究出一个普遍适用的方子，但这几天他们一直给每个人把脉，根据不同的人开不同的药方。
病症被压了又压，人被一次次救活。
这些，不是没有人看到。
“所以，我们回来了，我们相信几位大夫，能救我们。”
一张张朴实明媚的笑脸恍若最灿烂的星辰，在月亮被乌云遮盖的黑夜之中，汇聚在一起，照亮了夜空。
几个大夫的眼睛里不约而同的涌上泪花，苏云落突然就觉得希望好像也不是那么渺茫。
“好了好了！都别愣着了！傻站在那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