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见娇滴滴的小娘子被硬凹成团,歪坐在马背上,脑袋也蜷近了马脖子。
这模样,指定没醒。
骆荀倚在树旁,脸黑得像锅底灰,反手就将金疮药瓶朝他面门掷去。
真不知这万仞山少侠跟个昏迷的女人置的什么气。
明器来的急,顾不上未系牢的腰绳,黄道师只能伸手去接。
“啪。”瓷瓶正中掌心,击得他手腕发麻。
若知道万仞山下的那丫头会引来俩祖宗,黄道师说什么也不会将她掳走。
可如今论啥都晚了,他只能将药塞回兜里,觍着脸道,“少侠又因何事恼怒?”
骆荀沉默半晌,掸干净衣摆后沾染的树皮渣,“行了,上路吧。”
踱步至两马间,才陡然想起;黄道师不会骑马、那女人尚且晕迷着实难办。
黄道师吃的可是百家饭,见人脸色拿钱办事的主。
无需多言,便猜到骆荀在为难什么,“贫道驾得了牛,也使得了马,只是起步稍稍有些波折。少侠只需在身后给那畜牲一鞭子,不成问题。”
“那好。”说着骆荀行至黄道师那匹马边,指了指身后的唐念依,“能掌方向,带着她也不成问题罢。”
黄道师对唐念依的那点心思,谁人都知。
骆荀欲推波助澜,此刻不论唐念依是真晕还是装晕,都得受着。
黄道师心中一喜,正准备去摸唐念依那纤腰,腹中便开始不甚爽利。
他向来自诩情趣,虽说里面东西都空了,但也难起旖旎之心。
再看唐念依那病恹恹的模样,就觉得胸口哪处硌得慌。
又瞧瞧骆荀那身洁净的袍子,让这少侠坐他曾坐过的马若是令他知道自己在马上干了些什么,怕是又讨一阵好打。
左思右想,他还是转回原处,踮着脚攀上马背,万分硬气地捏了水瓢往马屁-股上一拍。
“啪——”
嘿,这畜牲还真动了。
窥视到骆荀面上那吃瘪的表情,黄道师胸中涌起得意,就连语气都放肆几分,“少侠,贫道今日身子不爽,这好处就先让你得去罢。”
越骑就越发上道,黄道师捻着胡子,快慰之情难以言喻。就连面上那一拳青紫色的瘀伤也不疼了,不过须臾,甩下骆荀半里之遥。
任骆荀天大的能耐也扛不起一人一马,只能翻身扬鞭,将唐念依圈于怀中的空隙里。
可、同坐一马,想不接触,难于独立山崖尖。
骑慢些,她柔软的身子就于臂弯中左摇右晃;骑快些,这人儿便干脆贴在他胸口上。
黄道师刚得了驭马的巧,春风得意马蹄疾,执着那水瓢“咣咣”拍在马腚上,一路驰骋。
离仓兜坳愈近,便愈要追紧黄道师。
下了官道,去往坳中的路唯有他才认得。对于黄道师而言,想在家边将骆荀甩掉,不算难事。
如此,骆荀便又得多费一番周折。
寻人,讲究的还是时间。
只能疾驰紧咬。
官道不比先前的小路,来往车马众多。
之前在林中,骆荀撤了唐念依的帷帽后不曾帮她重新戴上,如今两侧相错而过的双双目光证实着他错得有多离谱。
踏青而归的小姐公子们都盯着骆唐二人,唏嘘耳语。
即使手掌捂地再严实,也难阻骆荀的一双耳朵,这声儿,由不得他不听。
“郎君~婚后你对我也会那般好吗?”
“那当然,哥哥我带你跃马扬鞭,走遍神州大地。”
“哼,说得很是入耳,你又不怎会骑马。”
“学,今日回家便学!”
此刻心上就似长草,而唐念依的发钗正正剐蹭在他下巴上,也撩拨着心间的茵茵草丛。
骆荀展臂,将她生生推开两寸,又把缰绳拉成条线,卡在她腰间,这才将两人勉强分开。
这种别扭任谁也不会舒畅,更何况是带着伤、又细皮嫩肉的唐念依?
嘴中胡乱嚷嚷着两句不成文的话儿,又迎风摆动腰肢,扭来扭去,骆荀险些掌不准缰绳。
怕不是柳树成精,他暗戳戳地想。
任凭他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唐念依就是不醒。
之前滚下马时还知怕他、推他,现在又似讨糖的幼童。那两声“爹爹”叫得,令他腰间的斩缚都颤了。
骆荀觉得今日生够了一年的气,硬忍着,不像侠士作风。
比了两指,准备刺激穴脉,点醒身前之人。
“哎哟,小祖宗,你又准备干甚?”黄道师只看了个大概,竟以为骆荀要打她。
他纳罕,这二人先前不说高情厚谊,也算得上井河不犯,郎无情妾有意;不就是中途去了趟小树林子——
念及方才骆荀那炸毛的模样。
他觉着自己恍惚近了真相,骆荀不会把人家姑娘那样了吧,然后恼羞成怒
比起暗着风流,黄道师更倾向明面上大放情怀,他认为,这般才是真丈夫所为。
可惜这一表人才的男儿,竟被万仞山这种门派压抑了天性。
惟见黄道师面上的颜色变了又变,骆荀百口莫辩。
只知他最后又似愤恨、又带着同情,朝他道,“少侠,该下官道了,往那边走才是去往仓兜坳的路。”
话在腹中兜兜转转,最终化作一字,“好。”
骆荀平静下来。
往灰压压的林中走了约四五里,残阳如血——白日已剩不了多久。
“少侠,今夜天色已暗,不适合赶回坳中,就在此将就一晚吧。”
黄道师并未说谎,仓兜坳外布有结层五行八卦阵法,需依天气、时辰、气候来破解,到了夜里更涉及星象变化,就连黄道师自己都只在白日中,特定的点进出坳内、坳外。
骆荀显然亦知此事,随他应下。
此地靠河,还是上游,临近水源;有枯枝烂叶,造光;有飞禽走兽、足够果腹;。
黄道师自告奋勇要拴马、捡柴,打理行礼,“这地方,贫道比您熟悉得多,您歇着就行。”
骆荀似笑非笑,“我歇着,让你悄悄溜回坳中?”
“少侠这是哪里话,”黄道师只是笑。
骆荀也是看得起他,仓兜坳外那阵已有百年,若是能破,他早就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