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五小姐脑海中一片空白，她向来看不起的愚蠢嫡姐，在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我的好妹妹，你猜三皇子会不会认下这个孩子？”
下一刻，一个玉佩从文五小姐的怀里掉落，滚到众人书案前的空地上，镌刻着龙纹的玉佩质地极好，沾染了一丝血色的“灵运”二字清晰无比。
少女们还在交头接耳说着礼部尚书文家居然出了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少年郎们已经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灵运，是三皇子褚承安的字，皇子的表字虽知者甚少，但为了避讳，绝大多数朝臣都是知道的。
礼部尚书庶女当众小产，怀里掉落三皇子的玉佩，这不是他们该看到的东西啊！
有人悄悄抬眼瞄了一眼三皇子，只见褚承安依旧保持着谦谦君子的仪态，甚至连那一分关心都显得疏离。
“王府的大夫呢？来人，快将这位小姐扶到厢房去。”三皇子眉心微蹙，语气带着怜悯，像是完全不认识那个杏色衣裙被血染透的女子。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提玉佩上的名字，除了文三小姐。
“灵运，这，这不是三皇子的玉佩吗？”文小三姐跪坐在地上，抓着那枚玉佩，目光灼灼地看向三皇子。
文五小姐已经快疼昏过去，仅凭着最后一丝理智，知道若是今日暴露了跟三皇子的关系，她必无活路。
“姐姐说什么呢，这是妹妹在金玉堂买的玉佩，与他人无关。”文五小姐攥紧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换取短暂的清明。
她知道，今天这一出都是这个嫡姐的手笔。这枚玉佩，是她眼睁睁看着三皇子给嫡姐的，当时还在心里耻笑有人能蠢到为了一个玉佩就死心塌地。
如今，却是这枚玉佩，要送她下地狱。
文三小姐面容悲戚，像是痛心到极点：“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他吗？”
她不顾文五小姐无力的阻拦，拿着玉佩一步步走向三皇子，含泪质问：“三皇子，这是不是你的玉佩？”
“是不是你，欺骗了我妹妹的感情？”
“是不是你，哄骗着她委身于你，做下这等败坏门风之事？”
字字泣血，文三小姐的悲愤完全不似伪装，看得不少人感慨万千，真是个爱护妹妹的好姐姐。
为了一个庶妹，居然直接对三皇子发难，可见姐妹情深。
知晓内情的穆歆却看得出来，文三小姐是在替自己问三皇子。
两年多的欺骗，庶妹的背叛，甚至生母都死于庶妹和三皇子的合谋，这一切都让她化身为厉鬼，誓要将三皇子的假面撕下来。
原以为今日是三女争一男的修罗场，但看到文小三姐在庶妹小产一事的表现，穆歆就知道这是她的复仇战。
可惜三皇子明显是个高段位的渣男，此时仍是面色不变，语气带着真切的疑惑：“文三小姐，本王此前从未见过令妹，比起拿着一枚玉佩查案，不如快些送她去就医。”
三皇子面上淡定，内心却焦躁不已，文家这对姐妹他抵死不认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今日最大的危机，是丹阳郡主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赏花宴。
文三小姐早就料到三皇子不会轻易承认，用手帕轻轻擦去玉佩上的血迹，转而看向丹阳郡主：“这玉佩上的灵运二字或有相同，但这龙纹可不是金玉堂敢雕刻的。”
三皇子心头一跳，瞥了一眼內侍。
小太监立刻扑通跪地：“求殿下饶命，奴才上月清点配饰时发现少了一枚玉佩，但怕受责罚，一直没有上报。”
“求殿下饶命，那枚玉佩也不知是何人所盗，居然流落在外，奴才罪该万死。”
三皇子看着王府大夫领着人将文五小姐抬下去，再对文三小姐说话时就带上了谴责之意：“文三小姐，你还是去陪着令妹吧，女子身体弱，现在不是胡乱攀扯的时候。”
文三小姐低低笑了起来，她太了解三皇子了，也了解被他迷惑的人能有多愚蠢。
三皇子如今有恃无恐，就是仗着她没有证据，哪怕在场的人都能看出他在抵赖，丹阳郡主也会相信他的谎话。
就像当初的她一样，自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就闭上了眼睛耳朵，愚蠢又可笑。
“三皇子，我妹妹纵然让给家族蒙羞，却也不是任人践踏的杂草。”文三小姐将玉佩扔给了內侍，声音轻缓而哀伤。
“五妹妹曾说过，自己的意中人喜欢在雨天喝一杯方山露芽，就亲手为他缝制了一个远山双面绣荷包，里面悄悄放了一层晒干的茶叶。”
“我以为她的意中人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没想到却是个卑鄙懦弱的小人。”
说完，文三小姐深深看了一眼脸色骤变的丹阳郡主，带着人去找文五小姐，她跟好妹妹的账，还没算完。
女子对心爱之人的一切都会很细心，三皇子或许不记得她绣的荷包是什么样式，但是丹阳郡主一定忘不了。
文三小姐意有所指的一段话，聪明点的人都听出了内涵，文五小姐孩子的父亲，十有八九就是三皇子。
但聪明人就该知道，什么话不能说。
穆歆还在琢磨着到底是褚承泽将真相告知文三小姐，还是文三小姐主动找上了褚承泽。
总是，三皇子的确是没闲情逸致来拱她这颗小白菜了。
“四妹妹，小心！”卫竹西正想跟穆歆咬耳朵，就看到一个婢女不知被什么绊倒了，托盘上的一小坛梅子酒直直飞向穆歆。
穆歆往后一仰，右手飞出一个茶杯撞开酒坛，左手取过桌上的空碗，顺着酒洒出的方向一捞，完美地将酒水都接入了碗中。
啪的一声，酒坛落地。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只有几个一直注意着穆歆的人才看到发生了什么。
“穆四小姐好身手！”
悄悄关注着穆歆的俊朗少年忍不住大声喝彩，不愧是他看上的姑娘，这身手绝对不是普通人。
穆歆在遇袭那一刻纯粹属于条件反射，决不让任何液体近身。
但瞟到还摆着暗号手势的南昼，穆歆知道自己错过了，“在恰当的时间消失”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