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命穆歆为监军是为了羞辱暗夜军，如今的发展却像是正中萧家下怀。
杨良翰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他去京兆府问过武安侯夫人为何会被改判流放琼州的女儿，得到的回答是苦主写了谅解书。
当时他以为是萧向安良心未泯，想着女儿总算没白给小孽种当了七年的母亲，流放时再操作一下，没两年就能回京。
“回禀陛下，武安侯到底是微臣女儿养大的，往日多有依赖，不忍嫡母受极刑也在情理之中。”杨良翰磕磕绊绊地解释完，不敢再抬头。
“原来如此，差点误以为这是武安侯给杨大人的谢礼。”顾相却没打算放过杨良翰，恍然大悟般在一旁说道。
感受到洪熙帝愈发不善的眼神，杨良翰再无前几日反驳顾相的气势，只能绞尽脑汁地弥补：“陛下，女子为官到底于理不合，微臣愿快马加鞭追上穆四小姐，接任暗夜军监军一职。”
“达到南疆后，微臣必定日夜督促武安侯寻找破军转世，收服暗夜军为陛下分忧。”
杨良翰一边说一边肝都在发颤，他们杨家先是以虎符威胁暗夜军，又差点杀了现任武安侯，与萧家可谓是仇深似海。
但从洪熙帝的角度来看，杨良翰也是目前最适合去当暗夜军监军之人，前提是他能活下来。
“做不到，就别回来了。”
领了接任暗夜军监军的手谕走出宫，杨良翰悲从中来，他辛苦半辈子，如今却每天在生死之间挣扎。
“杨大人，金吾卫已经在等着了。”袁公公见杨良翰站着没动，出声催促道。
杨良翰一个激灵，立刻加快了脚步，暗自庆幸穆歆不过是弱质女流，一天时间跑不了多远。
连续策马疾驰六个时辰的穆歆，在感知到身后的众人呼吸开始变得沉重急促之时，勒住了缰绳停下。
“一队原地休整，二队往前十里，三队绕行回到官道，明日戌时前必须到骊县。”
穆歆翻身下马，看着神色疲惫却依旧行动利落的暗夜军，点评道，“行动力可以，持久力差了些，路上再慢慢练起来吧。”
“是，属下遵命。”
暗夜军立即分成三部分，一队跟着下马，训练有素地安排好四个方向的守卫、扎营搭灶、分批带马饮水吃草，井然有序的样子完全就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
“霜影，带着小侯爷下来走会儿。”穆歆见没什么需要嘱咐的，活动了下筋骨走到马车前，拉开车帘就看到一脸不高兴的萧向安和面有愧色的霜影。
这辆马车最初是老夫人替穆歆准备的。南疆在千里之外，怕她不习惯长途奔波，马车外表低调，里面软塌暖炉一应俱全，还体贴地铺上了虎皮，减少路上的颠簸。
然而正式出发后，穆歆的表现让所有人都开始怀疑人生，误以为自己才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他们怎么才连续骑了三个时辰马就觉得累？
怎么天一黑，就下意识放慢了速度，让穆歆一脸无奈地宣布休息两个时辰？
程老军爷甚至喊停了两次，只为劝说手都开始颤抖的萧向安上马车休息一下。
然而新上任的小侯爷非常倔强，明明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还咬牙硬撑着跟在穆歆身后。
最后是穆歆看不下去，直接把人拦腰抱下马，不顾萧向安瞬间通红的小脸，和霜影一起打包扔进了马车。
“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萧向安见穆歆喊来程老军医后就要走，立刻下马揪住她的袖子，可怜巴巴地问道。
穆歆反手握住萧向安的手，还行，能撑得住，这种身体上的疲惫她不能用外力消除，否则萧向安走再远的路也不会成长。
霜影立刻跑到赛风那边拿出特制调料，用行动证明自己的状态：“小姐，奴婢下一段路可以骑马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逞强，不然只会更加拖后腿，幸好她还有拿得出手的厨艺，等让小姐休息时吃得好一些。
程老军医替萧向安诊脉后，又上下捏了捏确定没受伤，这才感慨着说出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侯爷，穆四小姐实在是太彪悍了。”
“程老，姐姐说了要叫她穆老大。”萧向安纠正道，看着说了句去打野味就迅速消失在林间的穆歆，眼神里微微映着一点浅浅的夕阳，似是憧憬又似眷恋。
“这声穆老大我是心服口服，太牛了。”一个身形健壮的大汉哈哈一笑，连他都累得有些吃不下饭，穆歆还能神采奕奕地去打猎，这绝对不是一般人。
分配到搭灶的娇小姑娘皱着脸锤了锤酸痛的腿，好奇地问道：“霜影姑娘，穆老大是不是从小跟着卫老侯爷在南疆打仗？”
“不仅骑术高超、耐力惊人、通晓军务，就连对行军速度的把控都非常精准，两次休息都刚好卡在我差点从马上摔下去之前。”
其他人都被这自嘲中带着庆幸的话逗乐了，萧向安也坐到了霜影身边，等着她解惑。
霜影见传说中的暗夜军都对穆歆佩服不已，心里很是骄傲，只是面上还要谦虚一下：“我家小姐自小深居简出，在此之前最远只去过骊县的大佛寺。”
众人纷纷表示不信，这能力要是能后宅就练出来，整个大周朝的军队都不用训练了。
“我没骗人，你们暗夜军不是最擅长收集消息吗？”霜影知道大家没有恶意，一边用肉干做汤一边笑着说道，“别的不说，小姐去没去过南疆肯定逃不过你们的眼睛。”
暗夜军集体沉默了，还真是如此，从未听说过卫家军里有过小姑娘的身影。
萧向安比其他人更了解穆歆的实力，肯定地说道：“姐姐一定是武神转世，所以才天赋异禀，不用练都这么厉害。”
穆歆还不知道自己在天上的神位又变了，轻松地带着六名暗夜军捕获到足以让所有人吃到肉的猎物。
这可都是纯天然无污染未经变异的顶级食材，穆歆喜滋滋地考虑着要吃甜口还是辣口，却在准备回程的时候察觉到危险的信号。
“安静！”
穆歆低声提醒着六人，扩散出感知分辨不远处的动静，似乎是有百来人从山上往这边偷偷摸摸而来。
暗夜军加上穆歆和霜影共一百八十五人，留在这里的一队是六十五人，有老有小还有十来个姿色昳丽的妙龄女子，的确有可能被山匪盯上。
不说别的，光是他们骑着的骏马，看起来都足够值钱。
“先放下猎物，跟我去看看。”穆歆带着的六人都是二十上下的年纪，刚可以用送上门的小毛贼试试身手。
六人听令行事，跟着穆歆月光稀疏的林间穿行前进，突然穆歆顿住了脚步，面色有些严肃：“小心，前面有两拨人打起来了。”
有一小队人从北边方向疾驰而来，对上了那群山匪。
穆歆担心会是洪熙帝派来的金吾卫，那就有些麻烦了，金吾卫好杀，却很难阻断他们传讯。
等她悄无声息地靠近交战的双方时，战局已经接近尾声，看着满地的尸体，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
月光下，褚承泽手上的碎魂剑滴落着血，紧紧盯着穆歆的方向，桃花眼里波澜乍起：“为何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