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风如何？”
“唯利是图，刻薄寡恩。”
穆歆眉毛微挑：“这可不像是会收养孩子的良善之家。”
接下来半个时辰，白员外用尽量简洁的方式，讲述了韩家人从欺行霸市被镇远侯整顿，到家宅内斗闹出人命又被强制分家，兄弟阋墙、父占子妻、子占父妾等等事迹，基本上没办一件人事。
韩家还极度重男轻女，明明是云城数得上号的富贵人家，女儿却从小就要学女红做绣品补贴家用，说亲时不管对方是什么歪瓜裂枣，只要彩礼给得高就是好女婿。儿子倒是当宝贝，但必须给韩家传宗接代，否则也是家族的罪人。
收养韩离的就是韩家老三，取了三房小妾生了七个女儿，就是没有儿子，差点失去继承家产的资格。韩老太太最疼爱小儿子，不顾其他两个儿子的反对，硬是将韩离也算作孙子，在韩老太爷去世后分了两份家产。
然而好景不长，韩离没过两天好日子，韩三老爷就在持续求子的过程中马上风，早早暴毙。韩三夫人拿出菜刀拼命才护住一间二进小宅子，母子俩还要天天被另外两房的人堵着门骂不要脸。
等到韩三夫人也失足落水身亡，韩离一个十来岁的养子，立刻就被韩家人打了一顿撵出门，走的时候只有身上一套衣服。
穆歆和萧向安听得感慨万千的，韩家人不愧是商人，精准地在家事与触犯大周律法之间反复横跳，始终游走在云城大牢之外。就算被所有人在背后说闲话，也不妨碍韩家马场生意兴隆，因为他们的马始终是周边几个州县中最好的。
“韩三夫人之死可有疑点？”穆歆想到韩离说养母死后一直做噩梦，猜测他要面临的危机可能会是为母报仇。
白员外思索片刻，斟酌着说：“当时韩离也曾去县衙告状，只是空口无凭，拿不出证据。韩三夫人又是半夜死在自家的水井里，周围邻居都说没见到有外人进出。”
“姐姐，你怀疑韩离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吗？”萧向安见穆歆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结合韩离十五岁的年纪，得出了结论。
穆歆点头，将除了韩离极有可能是北蛮皇室之外的事都说了：“只是他的右腿被我保下了，顶多会留疤，怀虚道长不会不认账吧？”
萧向安和白员外都被问住了，原本以为玄之又玄的腿疾少年，就这么简单地被穆歆撞上了？不仅治好了腿，还将人养在了庄子上，目测没什么需要救的地方了。
“所以说故作玄虚要不得，两个月内如无其他符合要求的人出现，就派人带信问怀虚道长本人。”穆歆见二人迟迟无法作答，直接拍板。
“只跟他说找到了十五岁的腿疾少年，伤得快死了，然后被我们救了。”
这也不算骗人，金疮痉放着不管本来就会死人，真要论起来，暗夜军还是超额完成了怀虚道长的委托，相信他也该很满意才是。
劳心劳力忙活了一整天，穆歆回到自己的房内写了一封信给褚承泽，再回想了一遍没什么遗漏的，随后沉沉地睡了个安心觉。
翌日，穆歆难得睡到日上三竿才睁开眼，这段时间为了在暗夜军面前树立威信，她都快习惯卯时起床赶路了。
“堂少爷怎么还在睡懒觉，我想着伺候完他洗漱出门凑热闹呢。”
“管他多呢，才几天就原形毕露，迟早会被夫人小姐收拾掉！你想去就去，我帮你看着。”
“不行，偷跑出门被发现是要被发卖掉的。”
“乱出什么主意，你被发卖还有出路，莺儿说不得就要去那些脏地方了。”
“好羡慕穆四小姐，身为女子能当上云骑尉，镇远侯府还为了给她庆祝生辰，大摆三天流水席。”
穆歆听到流水席，瞬间清醒，外祖父怎么跟褚承泽想到一块儿去了？
难怪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原是忘记了要去镇远侯府露个脸，在云城这么多天，好几次过府而不入，外祖父该生气了。
只是白天人多口杂，穆歆考虑片刻，还是决定晚上去探望外祖父，顺便将韩离的事详细说一下。比起还未见到核心主力的暗夜军，穆歆更愿意相信卫家军，起码外祖一家子绝不会被北蛮人腐化侵蚀。
“哥哥还未起吗？”
院子里传来了萧向安稚嫩的声音，方才抱怨得正起劲的几个人似乎刚发现有人来了，慌乱地行礼后才答话说予沐公子尚未起床。
萧向安已经习惯跟穆歆一起用早膳，今日等了许久都未见人，怕穆歆是独自出门了，也不让丫鬟敲门，只在院子里问话。
若是穆歆在屋里，应该会听到动静。
“安儿稍等片刻。”穆歆麻利地穿完衣服，让南昼给自己梳了个利落的高马尾，没一会儿就打开门出来了。
萧向安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哥哥今日格外英俊潇洒。”
“走，带你出去吃席。”穆歆很受用，想着流水席办都办了，自己也得吃两口。方才特意挑了一身喜庆的朱红色锦袍，看起来更加像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七
盯着众人酸溜溜的眼神，白氏兄弟大摇大摆地带着南昼和刚到云城的沈随出门，与云城人一起庆祝穆四小姐的生辰。
云城的吃食与京城相差甚大，说是流水席形式却大不相同。为了照顾到所有想吃的百姓，镇远侯府在门前的大街上摆了一长排桌子，将南疆特色菜都摆了上来，百姓们自带碗筷，喜欢吃什么就带什么走。
穆歆看得食指大动，捧着一个大海碗从左吃到右，毫不吝啬地将穆四小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其他百姓见状，也觉得不能白吃镇远侯府家的菜，漂亮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竞相赞美没见过的穆四小姐，只听得穆歆心花怒放。
原来吃自己的生辰流水席，是件这么快乐的事。
“哥哥，我也有准备礼物。”萧向安人小胃口小，吃了一碗就饱了。他们找了个附近的茶楼，坐在靠门的位置上，看着穆歆和沈随来来回回地大吃特吃。
在被穆歆救的当天，萧向安就拿到了穆四小姐从出生到十二岁的所有事迹，自然知道造成她被穆府冷落的元凶是七月十五生辰那日发生的事。
他生性敏感谨慎，推己及人，怕穆歆不喜过生辰，又怕她想起不开心的往事，思来想去还是没与白员外说生辰之事。
如今见到穆歆开开心心吃流水席的样子，萧向安又后悔了，穆歆大老远陪着他来到南疆，自己居然没想着给她庆祝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