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一道虚影，却也不比虚影好多少，只有一半是实体的模样，像是被一柄利刃从中劈开，平添几分诡异。
霜雪般的长睫微抬，他紧皱着眉，古井无波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从他苏醒到现在，已经两年又三个月了。
先前没有像计划那样恢复实力，是因为王室与教会勾结，将信仰之力消耗得七七八八，这些光明神可以理解。
但三个月前在深渊之城，他已经确定了这一任圣子的人选，在他的授意下，教会出台了许多改革措施，那些失去的信仰之力早该收回了才是。
他的实力却只恢复了一半，变成了这副不伦不类的模样。
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不管是哪一个环节，光明神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
他迫切地想要降临人间，亲自寻找答案。
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将黑暗神彻底处理掉……他应该再去一次深渊之城。
倘若这次盛宴，能顺利为他收集足够的信仰之力，光明神便能借助光明神殿里摆放的那座雕像，短暂地凝成实体。
那样，应该足够了。
……
昨日的神谕降下之后，教会与王室的魔法师们便以极高的效率将王都装扮得焕然一新。
这场庆典将持续三天三夜，白天有市集与花车游行，夜晚王宫贵族也会举办舞会与宴席，整座王都都沐浴在圣光之下。
前段时间教条修订案颁布之后，不少外城的人便纷纷赶来王都，一睹光明神殿的真容。此刻恰逢圣子继位、庆典举办，王都更是成了热闹的海洋。
人们纷纷换上华丽的服饰，戴着优雅而精致的假面，走在王都的街道上，便是顾绯与谢辞也不例外。
人群之中，谢辞紧紧牵着她的手，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二人脸上皆戴着假面，谢辞是狼，顾绯则是一只狐狸。
谢辞一开始以为她会选择猫。但看她毫不犹豫地拿起狐狸面具时，忽然恍然大悟，比起傲娇的猫，她更像狐狸。
神秘优雅，却又聪慧狡黠。
顾绯确实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庆典，她喜欢一切热闹的地方，因此逛得兴致勃勃。
“狸花猫幼崽，三色狸花猫幼崽——”
不知何处传来小贩的吆喝声，凑近一看，原来是在出售小猫。一窝八只幼崽，个个油光水滑，看起来健康又可爱。
顾绯挑了挑眉，好奇地问道：“狸花猫？”
“小姑娘，你是外地人吧？”小贩笑眯眯地说道，“前两天继位的那位圣子殿下，最喜欢的就是狸花猫。据说他还在帝国皇家魔法学院读书的时候，就养过一只三色狸花猫。大家爱屋及乌，养狸花猫的人便多了起来。”
小贩可丝毫没有夸大其词。尤其是最近三个月，那些漂亮的白毛猫都失宠了，贵族们为了讨好谢辞，纷纷养起了狸花猫，不同发色的人也多了起来，浅棕、茶色、亚麻，当然，更多的还是黑发。
他这么一说，顾绯就更好奇了，转头看向谢辞：“真的吗？”
这些似乎没有勾起她的回忆。
他揽住她的肩膀，从背后抱住她，炙热的呼吸落在她的颈侧，“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养一只。”
只是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谢辞没有怜悯小动物的爱心。或许过去是有的，只是在深入修习黑暗魔法之后，他的心渐渐变得冷漠，又被执念所覆盖，只为一人跳动。
他并不愿意去养一只会夺去顾绯注意的小宠物。
见他又是那副委委屈屈的表情，顾绯扑哧一笑，收回了摸狸花猫幼崽的手，说道：“算了，我的未婚夫养我已经很不容易了，哪有时间再养一只猫呢？你说对吧，阿辞？”
谢辞方才露出笑容：“嗯。”
他就知道，神明大人虽然失去了记忆，却也最宠他。
只是现在，他却是开始贪恋起她这副模样了……她忘记了世间的一切，独独他陪在她的身边。
只有他。
夜晚王宫将举办宴会，谢辞并未参加。
他无时无刻不想呆在顾绯身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填补他内心的缺失。
神殿前方的广场也在举办庆祝仪式，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在十几位魔法师的带领下，所有人围着喷泉池，齐声唱起光明颂歌。
这一批魔法师，恰好就是谢辞这一届毕业生，露西娅也在其中。
从深渊之城回来之后，露西娅再也没得到过光明神的回应。神明好似在一夜之间收回了所有对她的恩赐，她从天之骄女，变成了一个平庸的普通人，与这些毕业生一起，成为了神殿最普通的神职人员。
那些天赋与偏爱，被尽数倾注给了谢辞。
谢辞以光明圣子的形象简单地露了个面，就很快回到祷告室，换上了常服。
顾绯还是头一回见谢辞打扮得如此隆重，头戴象征身份的王冠，穿着繁琐华丽的法袍，看起来俊美无俦，与记忆里那个孱弱的小少年相差甚远。
他已经长大了啊。
察觉到她的短暂失神，慌乱的人反倒成了谢辞。他飞快地丢掉那顶王冠，像是在证明什么一般，半跪下来，脸贴着顾绯的大腿，低低地说道：“绯绯，我只忠于你。”
不是光明神，也不是黑暗神。他眼里能装下的，始终只有顾绯一人罢了。
他的声音黏黏糊糊，像只撒娇的小狗，顾绯摸了摸他的头，“可你不是光明圣子吗？”
谢辞别过脸，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那不一样。”
语气颇有几分无赖。
究竟为什么不一样，顾绯心知肚明。因此她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顺着他的话说道：“好好好，不一样。”
谢辞方才展露笑颜，起身去吻她。
他知道怎么做可以让顾绯最舒服，顾绯并未推开他。
二人都有些失控，青年修长的手扣住她的腰身，细碎的吻再一次落下来。只是耳边却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圣子，吾将于明晚降临光明神殿。”
*
可恶，还要再写两章，拖延症和强迫症总得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