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也想下去抓鱼,要知道,小时候她在退潮的浅滩里徒手抓鱼,那是顶顶在行的。可是不行,她是当家的主母,谁下去抓鱼都可以,唯独她不行,架子摆在那里。她有点明白启超的无奈,可他毕竟是个十岁的少年,自己先把自己架起来可不行,过分的成熟是一种老态,对他未来三观的形成可不是什么好事。

    白羽坐在山坡上,想着心事,突然听见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寻声望去,是二姨娘杜秋兰在吹笛子。

    只见她指法娴熟,整个人陶醉其中,说不出的自在。

    白羽听了一会,笑眯眯的走过去请教:“吹得真好,可以教教我吗?”

    秋兰忙低头施礼,口中称:“夫人。”

    白羽说:“在外面就不必多礼了,以姐妹相称即可。”

    姐妹相称,听上去茶里茶气的,还透着一股恶俗,可是白羽对这些人恨不起来,觉得她们都是小镇姑娘。一开始可能爱慕将军,能和将军在一起觉得荣耀,可一进了这宅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入侯门深似海,可就身不由己了。将军整年整年的不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了,也是新人进门的时候,哪里还想得起她们。

    笼中鸟一样的活着,未必有小镇幸福,可是却再也回不去了。

    那些心思不安分的,也早被这宅门的生活磨平了棱角。

    认命吗?未必。

    可对着她来也没用,她不是她们悲剧的始作俑者,也不是今后生存的竞争者。她的使命已经达成,三子一女,她的存在更像是一个职位,负责管理;也像一个符号,代表了正妻的位置。

    白羽虚心请教,秋兰也认真的指导,白羽从小学习钢琴,练习民族舞,颇有些音乐底子。

    可是胖子不是一口气吃成的,除了吉他,白羽没有学习过其他管弦乐,因此想学好还得慢慢来。于是约好了回去以后继续跟秋兰学笛子,秋兰也欣然答应。

    其实秋兰的内心还是有些波澜的,这些日子,府内的规矩更有章法了,夫人也更有威望,可是真的相处下来,却觉得夫人更容易亲近了,待人也更诚恳了。

    白羽回去原来的山坡上,坐下来接着看春日美景。正出神,只见启浩搬着一个鱼筐,呼哧呼哧的走了过来,走到近处,将鱼筐一放,里面的鱼还直蹦跶,颇为得意的说:“娘,我的鱼最多。”

    可不是嘛,一身的武艺可不是说笑的,那些小厮可没法比。

    白羽让他坐下来歇会,并且说:“输了有惩罚,赢了也该有奖励,等会娘给你烤鱼吃,让你瞧瞧娘的手艺。”

    启浩突然不解的望向她,说道:“娘,你好像很久都没过问我的功课了。”

    白羽收敛了笑意,指了指身边让他坐下,接着若有所思,又似有所感怀的说道:“娘自然希望你未来有所作为,甚至高官厚禄,声名显赫;也希望你能孝顺懂事,撑起家族。可是内心深处,娘更希望你能幸福圆满,拥有一个无憾的人生。你需要明白自己的责任,也需要有自己的精彩,这个平衡点需要你自己摸索寻找。人生从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

    转过头看向启超,发现这个少年,敏感而又成熟懂事的少年,眼睛里隐隐泛着泪光,好像有被感动到。

    白羽忽然就发觉自己存在的意义了,不是一个符号,而是一个麦田的守护者,这个发现让她觉得自豪,也觉得幸福。

    在庄子上的时光过得飞快,白羽领着两个儿子一起骑马,飞驰在田间的小路上,路边的野花怒放;一起放风筝,看头上的蓝天白云;一起在溪上划竹排,岸边几个年纪小的孩子跟着跑;一起坐在山坡上看落日,暖暖的春风吹过每个人的脸颊。

    临走的时候,众人都是万分的不舍,白羽答应她们以后每隔一段时日都可以来小住一段时间,而且形成一个规矩,众人更加的欢呼雀跃。

    春去夏来,熬过漫长的夏日,时值初秋,终于等来了商队的回归。

    正如信中所说,满载而回。

    干海产品立刻被送到特产铺子里销售,初时不温不火,渐渐的也销售火爆起来,毕竟这个时代的零食不多,而有特色的食品正是每个社会所需要的。

    醉蟹总量不大,毕竟运力有限,主要是在白羽的餐馆销售,连带着白羽用干海产品所做的特色菜,带动了整个餐馆的客流。

    至于劣等的蚕丝么,被白羽用来做成了蚕丝被。白羽自然不懂制作的方法,但是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白羽只是提了几句,秀坊里的绣娘就能做出白羽想要的东西。古人擅长织布纺纱,蚕丝被这类东西只要有创意,就有人能实现。

    蚕丝被的出现震动了整个京城的贵族圈子,成了人人追逐的潮品。

    劣等蚕丝价格极低,而蚕丝被的价格极高,这次真的被白羽狠赚了一笔,连做梦都要笑醒了。

    其实这个过程并不是真的这么顺利,就在白羽坐在家中大喊“噱海了”的时候,在某个巅峰之处,有一股暗流正在涌动。

    某一日的御书房,皇帝正在接见裴照,是关于京城大小事宜的例行汇报。

    就在裴照汇报完,正欲告退之时,皇帝突然开口问道:“爱卿可知近日京城流传极广的蚕丝被?”

    裴照心里咯噔一下,说道:“臣有所耳闻。”

    皇帝用食指轻轻的敲了敲桌子,淡然道:“前几天皇后来见朕,说近日京中各臣子家中,都喜用一种蚕丝做成的被子,这被子虽有各种好处,但是太过奢靡,此风不可长。朕想朕的皇朝何时竟如此富有了,百姓尚且用不起蚕丝做成的衣裳,而官员居然在用蚕丝做成的被子。”

    说着说着,竟有恼怒之意。

    裴照的心不由得揪紧了一下,回道:“皇上不必心烦,此事别有内情,还容臣细禀。”

    听闻裴照的话,皇帝的眉心松了一下,他对裴照还是倚重的,于是好奇的问道:“有何内情,细细说来。”

    裴照笑着回道:“据臣所知,此事是淮安将军之妻凌氏所为。这个凌氏,在营商中总有些奇思妙想,这个蚕丝被只是其中之一。靡费谈不上,是用废弃的蚕丝做成的,也不费什么人力。至于卖价么,奇货可居罢了。凌氏倒也不是不安于室,只是被府中经济状况所逼。淮安将军府向来子嗣兴旺,几次分家下来,到了甘西总兵秦寻遇这里,家产已经所剩不多。但却仍有七个子女陆续准备婚嫁,凌氏唯有为情势折腰,听她的话里之意也是颇多的不得已。”

    皇帝更感兴趣了:“哦?裴爱卿居然和她有过接触?”

    裴照想起白羽的言辞犀利,心中发苦,面上却依旧笑意融融:“是的,臣曾因公查封过她名下的酒肆,后来事情查清楚了就解封了。在这个过程中对这个秦凌氏有所接触,是个很能干的内宅夫人,人看上去文雅秀气,并没什么市井之风,市侩之气。”

    皇帝满意了,笑着点点头:“能生是好事,可是还有句话叫过犹不及。这个秦寻遇,朕知道他,是个将才。一定是他小妾娶多了,搞得儿女一大堆,叫正妻为难了,等他回来朕好好敲打敲打他。”说完,自己又哈哈大笑起来。

    裴照忙说:“皇上圣明,所言极是。

    皇帝又问一旁的总管太监:“这个秦寻遇什么时候回来来着?”

    太监也笑着说道:“快了,奴才记得皇上安排他今年入冬回来。”

    皇上又说:“是了,西北的将军从不在冬日回京,这次他回来是述职,实际上也是换防来着,朕差点忘了。嗯,裴爱卿可以告退了。”

    裴照躬身退出,出了门,便长出一口气。贵妃有子,皇后有势,他谁都不站,说一句公道话而已,正是这样皇帝才格外倚重。

    只是他担着的心是怎么回事来着,还真同情上那女人了?裴照摇了摇头走远了。

    御书房里,皇帝的笑容消失了,眼神盯着前方,跟身边的总管太监说道:“皇后还是那么沉不住气,稍稍打听就能明白的事情,也没弄清楚就告到朕这里,叫朕不知说她什么才好。”

    这话被贵妃娘娘知道了,又“辗转”让白羽也知道了。

    白羽自然恨皇后多事,为了彰显她贤德,也不查清楚事实,就给自己扣了那么大一顶帽子,害得她差点翻车。

    白羽对皇后有多怕多恨,心中就对裴照有多感激。

    自此,对裴照古板呆蠢的印象完全改观,甚至觉得他外冷内热,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更体现了古人忠厚君子的良好风范。

    更甚至于她还反省自己,在取得了一点点小成就,给别人灌了一堆心灵鸡汤之后,对古人,尤其是文臣的评价是不是太过苛刻了。

    她以前认为古人无能,没能推翻封建帝制,建立共和,导致了八国联军攻占北京,让身为现代人的她承受了百年之耻。

    而现在她认为,在封建的糟粕中,还是有精粹存在的,立身为正,处事为公,不畏强权种种。总之,各种感激无以言表,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而她自己呢,急于求成,行事过于张扬了,这个得改,否则以后还要吃大亏。

    于是,在族中其他亲戚来找她,求她分给他们生意做的时候,她欣然应允。既博取了好名声,又拓展了销售渠道。至于分销导致的盈利减少,还是裴照说的对,眼光要放得长远,才能更加的稳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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