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让我开心?

    这一刻,陶书旻的心在颤动,她阅读着江阳微微眯着的眼睛,黑黝黝的熠熠闪亮,透着纯粹的关怀。

    纵观人生二十余载,纯粹的开心,似乎是自己的不敢奢想的事物。

    魔都是个物欲横流的都市,裹挟着城市里的芸芸众生,母亲将这种欲壑难填发挥到了极致。

    回想过往,陶书旻敏锐察觉得到一点:相比无私的母爱,她见识更多的是管教,不是为了你身心健康发展的严母式管教,而是控制欲爆棚的捏泥人式管教。

    她意识到了母亲在精心培养自己,像裁剪栽培一株兰花,不可以自由自在的生长,必须困在无形的框架中。

    记得是在大二时候,班里的同学们一起去爬黄山、游宏村,她先斩后奏跟着去了,拍了许多合照和视频。

    回来后,母亲就严格审讯,逼问其中男同学的家境,并勒令自己不要和“不在一个阶层”的男生接触,免得未来‘家道中落’。

    从大三开始,母亲就托人情,安排自己和魔都的富家子弟相亲。

    陶书旻便消极怠工,应付了事,每每获得一个木头美人的称号。

    这是她唯一一次勇敢的反抗母亲的事迹。

    “江阳,你说你和你妈顶嘴,一般是因为什么事情?”陶书旻问道,她对江阳的过去感到好奇,同是单亲家庭长大,他却阳光开朗,像是个小太阳。

    “多了去了,”江阳拔了一颗青草玩儿,说道:“我妈做饭瞎搞,乱炖,特别不好吃,葱姜蒜看心情乱放,我就一口不吃。”

    “然后呢?”陶书旻饶有兴趣,她此刻忘却了昨晚的争吵。

    “我就去同学家吃饭啊,去隔壁家混饭吃,”江阳翘着二郎腿,笑道:“我们那里民风淳朴,你只要嘴甜会说话,饭点时间到了,主人家总不会少你一口。”

    “啊,我不是针对你,”陶书旻在心里互换情境,说道:“换作是我,我妈就会说我没教养。”

    “哈哈哈哈,是很没教养,看你怎么取舍喽,我们那边有自己的生存模式,你们魔都本地人也是,”江阳并不否认:“反正吧,在我家,我妈批评我挑食,我就说她厨艺差。一家人吵吵着,过得也很不错。”

    陶书旻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烟火气息很浓,感觉还挺……温馨的。”

    “后来我有了继父,终于吃上好吃的饭菜了,”江阳一阵感慨。

    “你还有继父?”陶书旻不曾想到。

    “嗯,他人挺好的,以前在炊事班干过一段时间,厨艺特别棒,现在和我妈在晋城开了一家面馆,”江阳说道。

    他的继父是一名受伤的退伍军人,因为工伤而不能人道,之前也没有子嗣,因而对江阳视如己出。

    也是长大后,他才体悟到母亲的用心良苦,连再婚都要百般算计。

    那是她带着个拖油瓶,也是个大麻烦,过得很艰辛吧!

    “好羡慕你啊,”陶书旻也有样学样,拔了一颗青草,但她始终下不去口。

    江阳嚼着青草叶子:“我不是教唆你和你妈吵架啊,我是说,你不要太讨好父母,你要正视自己的情感需求。对吧?”

    陶书旻眨巴着眼睛,觉得他嚼叶子的模样很酷,比大草原上最高大的长颈鹿都要高大。

    江阳:“譬如,她说你没礼貌,你就不能解释。你一解释,你就输了。”

    陶书旻似懂非懂,轻轻点头。

    “我咋感觉自己像是——社会上的黄毛混混带坏了女学霸呢,”江阳说出了心中想法。

    陶书旻抿嘴笑了笑,说道:“前几天,我和我爸见面的时候,抱怨过我妈。我爸就说我妈欠收拾,让我拉黑她。”

    “令尊,呃,战斗经验丰富,你可以听一听,”江阳建议道。

    陶书旻轻轻的嗯了一声。

    微风轻轻吹过,青草摇摆。

    郁闷的心结打开了,心情畅快无比,整个人笼罩在人生真美好的氛围里。

    陶书旻轻声问道:“这就是倾诉的魔力吗?和你聊过后,感觉不难受了。”

    江阳摇头:“不是倾诉的魔力。”

    陶书旻:“那是什么?”

    江阳笑道:“那是我的魔力!”

    “你——”陶书旻莞尔一笑,一时无言。

    等笑够了,再回头看,江阳已经睡着了。

    望着他那双遮不住的黑眼圈,陶书旻知道也肯定也熬夜了。

    没人聊天,陶书旻索性也躺下了。

    虽然很困,但紧闭的双眼打开一条缝隙,看到身旁的人,她却难以入睡。

    ……

    魔都,徐汇区的一个高档社区。

    林仙芝和闺蜜们从人民公园相亲角归来,在楼下见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啪嗒,环保的纸质购物袋散落在地:老字号糕点、小六汤包、桂花蜜藕散落在地。

    陶青柏戴着墨镜,缓缓走来,他的声音寒冷,没有起伏,像是没有感情的电子音:“我这次回来,是办离婚证以及做财产切割。”

    林仙芝喉咙攒动,始终吐不出一个字。

    陶青柏往前走了几步,高大的身影令林仙芝不得不抬头,才能和他目光对视。

    “听说你卖了女儿,真有你的,林仙芝。你妈留给你的一千多万资产也败光了,嗯?女赌王?”

    林仙芝神色狼狈,条件反射式地骂道:“关你屁事,小赤佬。”

    “我去过天涯岛,和书旻交流过了,”陶青柏不在乎前妻的辱骂,自顾自地说话。

    林仙芝的神色慌乱,带着一点羞耻。

    “你真可以,”陶青柏一针见血道:“你把书旻当成她姥姥在培养,嗯?给老男人做二房?”

    林仙芝怒不可遏,尖声道:“陶建国,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陶建国是陶青柏的本名,他在考上大学后,自己改名陶青柏。

    陶青柏呵呵冷笑:“你当年在我妈的灵堂上大放厥词,看不出哪里干净不干净的。废话懒得个你说了,我是看在书旻的面子上,才先礼后兵,问你一句:你是要协议离婚,还是法院见?”

    陶青柏本想打算一纸传票,打她个措手不及,但是女儿求情,不得不来跑一趟了。

    “协议个鬼哦!你负过一点责任吗?书旻不是我一把拉扯大的?”林仙芝情绪十分激动:“嗯,你当年一走了之,现在女儿大了,你就光荣归来,不反思自己的缺席,光顾着指责我?咱们法院见!”

    “给脸不要脸!”

    陶青柏甩下一句狠话,大踏步向外走去。

    林仙芝的手握的太用力,关节发白,恨恨送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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