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就是小孩的脸,果真说变就变,从北郊靶场开车刚回市区,太阳就隐入云层,天上黑压压的乌云遮天蔽日,大风把街上店铺的幡旗吹得猎猎作响,没一会儿,噼里啪啦的雨点就落了下来,往日繁闹的路上几乎已经没了行人,只有时不时快速驶过的汽车溅起硕大的水花。

    进门后,郁自安把熟睡的嘟嘟抱回房间,沐颜先去浴室洗了个澡,裹着浴袍出来之后,她听着雨滴敲打在房檐窗户上的声音越来越大,便站到窗边向外看去,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冰雹,雹子不大,但落在地面房顶的响声却不小。

    屋里开着灯,要不然光线太暗,不过这天气特别适合睡觉,这么一想那股困意好像就真的泛了上来,想睡就睡呗,正好今天出去跑了大半天,于是沐颜就关了灯换上睡衣上床睡觉,等郁自安收拾好儿子回到卧室的时候,她已经睡的香呼呼的。

    本来还想着叫她下去喝杯茶的,结果这母子俩一个比一个睡得快,郁自安索性也去洗了澡回床上陪她,没一会儿两人就搂在一起睡熟了。

    过了两天,常平拿着关于北郊靶场的详细调查和勘探结果来找郁自安,他们原本就在寻找上海附近郊区适合建造军校的大型场地,那天参加运动会时,北郊靶场这个被废弃已久的地方几乎立刻就被纳入了他们的重点考察范围。

    首先,地方够大,别说建一所军校,那地方就算建一个军区也绰绰有余,周边很多无人耕种的荒地,因为地质较硬,地里产出不多,所以周边住着的农户很少,到时候迁移人口的时候几乎不用费大力气。

    其次,距离上海市区的位置刚刚好,三十公里的距离不远不近,军校建成后开车一个小时左右就能进入市区,平时军校训练也不会影响到市区居民的生活和工作,物资运送和人员交通相对都会比较方便。

    第三,背靠山地,靶场不远处就连着一座山林,山林中还有几股溪流,山上很适合布防拉练,是个绝佳的越野训练场地,地势高的地方还可以布置暗哨,因为周边荒地多,甚至可以在军校旁自建一个飞机训练场和弹药仓库,隐蔽性也强。

    “五爷,许安山跟我去看过了,他也认为北郊靶场是目前建军校最合适的地方,那地方不仅建军校绰绰有余,甚至可以修建大型的飞机场和宿舍露营区,后边的山林用处也不小,不过就是有一点,那地方现在归属上海政务厅,想拿下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还有一点,咱们如果想要靶场那块地,最好是连着后面那座山的归属权一并拿下来,不然后面真建成了军校,有人拿那山来挟制咱们就被动了。”

    郁自安把常平给他的调查报告放到一旁,问道:“所以我们想拿到那块地,要去走一走政务厅的路子?”

    “没错,五爷,不过政务厅那群人很不好打交道,他们大多数是前朝自治公馆的官员,后来成立了上海政府,这些人就一直在新政府工作。”

    而且由于上海目前实行自治,并不归国府和任何一方势力管辖,所以这些前朝遗老威势大得很,手里的权利也基本不受约束。

    郁自安点头:“那咱们就不走政务厅的路子了,找安和理说一下,他爸爸是工务局局长,据说跟现在的上海行政市长李叔林关系莫逆,如果有安家帮着引荐,那咱们就有可能绕过政务厅得到李叔林的批复。”

    常平起身,“那我这就去联系安公子。”

    郁自安压压手:“先别急着走,还有我交代你打听的戒烟院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常平:“场地我已经找好了,不过具体的戒断药还要跟陈医生那边商量一下,大概这个月内就能办起来,到时候可能还需要在报纸上登些广告做做宣传。”

    “行,那你去安排吧,帮我约时间见安和理一面,有必要的话我们去安家拜访一下安老爷子。”

    常平应声出去,到了下午就约到了安和理。

    安家祖上是前朝的高官,所以安老爷才能和李叔林交好,那都是上一辈传下来的关系,安和理这人比较随和,他儿子安远潜是嘟嘟在幼稚园的好朋友,老婆江媛是沐颜工作室的常客,他本人也常和潘时年郁自安他们一起约饭,和郁家关系算亲近的了。

    两人就约在安家,郁自安带着常平一进门,安和理就站起来笑着迎接:“诶哟,这可是稀客啊,快坐快坐,难得来我家一回,可得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郁自安和常平笑着坐下,略微寒暄几句就说明来意。

    听完之后安和理就纳闷儿:“所以你们楚兴帮是看上了北郊靶场那块地?不是我说,那地方大是挺大的,可距离市区太远了,没看法国佬生意都做不下去了,那边你想做生意的话也没人啊,周边荒山野岭的。”

    郁自安跟他解释:“不,那块地我是用来建军校的,所以你说的那些缺点对我来说反而是好处,我来就是想让你们家老爷子帮忙引荐一下李市长。”

    安和理一下子冲郁自安竖起了大拇指:“我说兄弟,你这想法怎么就跟寻常的帮派老大不一样呢,建军校?你该不会还想从军吧?前几天我就听人说你把你们帮里好几个人送到美国读军校去了,合着国内你也打算折腾一下?”

    郁自安浅笑:“说这些还太远了,不过先办个军校而已,我手底下那么多弟兄,总不能让他们一辈子跟着我混帮派吧,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行当,我想给他们找一个更好的出路,将来真的训练出来了,就算大家另谋高就我也是高兴的。”

    他没说自己的深一层想法,只说这军校暂且是办给帮里的弟兄的,免得说得太深到时候出了纰漏。

    安和理这人心思浅,可他父亲能在工务局局长的位子上坐十几年,自然比他多思多虑了些,所以晚上安和理一跟父亲开口,安老爷立马意识到郁自安怕是野心不止如此,安顿帮众不一定非要建军校的。

    郁自安其实也没想瞒过这些老狐狸,只是明面上找个借口,暗地里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安老爷就问儿子:“你觉得郁自安这人怎么样?”

    安和理没心没肺,没听出他老子的另一层意思,只答道:“挺好的呗,我们还约着一起吃了几次饭呢,您孙子和他儿子一个幼稚园的,不过说实话,郁自安这家伙有时候挺狠的,看着面上温文尔雅的样子,可大家都说窦家灭门的事就是他干的,至于真假咱也不知道,总归是个厉害人。”

    安老爷摇摇头,自己这个儿子啊,傻傻的,没一点政治敏锐度,你问他这个,他答你那个。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