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林对郁自安说的这番话可谓至诚至性了,郁自安听完当场并没有给出答复,只说自己还要再考虑一下。

    确实也该好好考虑之后再做决定,毕竟要背负整个上海的民政发展大事,不是那么容易做好的。

    郁自安回去思索良久,终于在接到沐颜的电话后下定决心,李老先生说的对,若他只一心发展军校,将来军政分化,难免会受人辖制,进退两难。

    就像沐颜这次受到英国领事夫人的为难一样,其实还是因为他的站位不够高,若他成为上海的行政长官,主管上海的各类民生政事,罗赫德夫人怎么敢这么大咧咧地要求沐颜把技术配方转让给她。

    诸多考虑之下,郁自安决定接受李叔林老先生的好意,努力把上海的军政大权揽于他一人之手。

    翌日一早,他便去李家拜访,李家名门望族,虽然本家在上海,但北平也有族人和宅院,李叔林到北平自然有自己的去处。

    “怎么,想好了?”

    两人行走在李家的环廊上,李叔林时不时修剪一下旁边的枯枝败叶。

    郁自安跟在他身后,答道:“想好了,您的好意我万分感谢,之后的事还要请您多多支持。”

    李叔林闻言爽朗一笑,转身拍拍他的肩膀,“好说好说,年轻人正该有如此魄力才是,这样,航校那边的事,我让李邛带你过去,我家那两个小辈虽已从航校离职,可还没来得及搬走,你上门拜访须得进入航校内部,这些交给李邛就是。”

    李邛是李叔林的侄孙,和郁自安差不多年岁,这几年一直侍奉在李叔林左右,如今李叔林把人推到郁自安面前,也是想为侄孙将来谋个前程,毕竟他就快退下去了。

    李叔林年轻时曾娶过一任妻子,当时两人浓情蜜意,李夫人很快有了身孕,但不幸的是天妒有情人,李夫人难产一尸两命,李叔林当时悲痛欲绝,之后便再未另娶,所以他膝下并没有亲生的儿女孙辈,只有旁支的一个侄孙李邛侍奉膝下。

    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两人情似祖孙,李叔林自然多为李邛考虑一点,李邛这个人没有大本事,但好在憨厚牢靠,办事扎实,所以他才将人推荐给郁自安。

    北平航校坐落在北平西郊的一处山脚下,四处空旷,背靠青山,倒跟郁自安军校的选址颇为相似。

    航校北边是生活区,南边是教学区和训练区,郁自安两人登记进门后远远就能看见训练场上停着的三四十架教练机。

    李邛边走边向他介绍:“北平航校特设训练处、政治部、校务处、供应处四个部门,下辖两个学生大队,全校师生五百来人,学生分为两个班,飞行班和机械班,您要找的安表哥以前是飞行班的□□,许表兄是机械班的□□。”

    安表兄全名安于涛,曾经在德国柏林工科大学留学,今年34岁,许表兄全名许成受,跟他同龄,曾经留学日本专攻飞行器研发与修理,两人回国后便应国府交通部所邀,进入北平航校执教。

    原本在学校呆的好好的,可最近国府对各地军阀大动干戈,航校换了一批高层指挥人员,这些人借战事之机中饱私囊,还将看不惯他们的□□贬斥调走,安许两人便是从□□被调岗到后勤供应部门,这显然是大材小用,打着算盘逼他们主动辞职。

    不出所料两人也确实这么做了,所以在得知他们辞职的第一时间,李叔林便向郁自安推荐了两人,郁自安来之前,他同样向两人介绍了郁自安的情况。

    所以双方见面之前,对彼此都算有所了解。

    安于涛和许成受住在航校的□□宿舍,这里和学员宿舍布局相同,都是军用铁床,简单的单人衣柜,书桌这三样家具,只不过这里是双人间,学员是六人间。

    今天正逢航校放月假,所以整个校区比以往安静许多,郁自安跟着李邛上了二楼,走到角落的一间宿舍门口,这间宿舍挂着简易的白色布帘,房门大开,里面传来两个男人低沉的说话声。

    “表哥!”李邛率先揭开帘子走了进去,郁自安紧随其后。

    “小邛,怎么是你?”许成受目露惊喜,起身走过来拍了拍李邛的肩膀,安于涛也是一样,两人跟李邛家里有亲,对李家这个小表弟自然是认得的,不过这些年来见面的次数不多而已。

    见面稍微打过招呼之后,李邛向两位表兄介绍了郁自安。

    许成受伸出左手,端详打量了一下郁自安,笑着说道:“想不到郁先生如此年轻,叔爷爷电话里可没跟我说明这一点。”

    郁自安伸手和对方轻握,继而又跟安于涛握手示意,客气道:“哪里,两位才是人中龙凤。”

    几句寒暄之后,许成受泡了一壶热茶,安于涛在隔壁借了两把椅子,四人围坐在一起开始说起正事。

    “叔爷爷向我介绍过郁先生,言语之间对您很是推崇,他跟我说过您的军校,只是郁先生可否再详细跟我们介绍一番,您的军校是否将航校作独立规划,又是否有足够的训练器材和单独的弹油库?”

    郁自安闻言便从头到尾向两人介绍了军校目前的筹备情况,还有航校的布局和设计,并将校内现有的进口飞行器数量初步透露给两人。

    安于涛边听边点头,显然对兴校下属航校的筹备情况还算满意,不过他后面又说起他和许成受离职一事,言道:“郁先生应该知道我们从北平航校离职的原因了吧,您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郁自安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的提问,而是给了他们一句承诺:“两位先生请相信我,只要有我在,军校包括下属的航校,绝不会发生外行指导内行的事情。”

    这次北平航校换了的指挥班子可不就是一群外行吗?都是些从政治部门出来的官油子,只顾着大发战争财,哪儿还管军校的训练是否合适,就连飞行器的例检都是应付过去的,嫌花钱太多。

    所以安许两人才会愤而辞职,他们对郁自安的回答还算满意,后面又谈起了别的话题,多方考证了解后,终于算是有了去上海的打算,不过在做出最后决定前,两人要求先去兴校实地考察一番,尤其是其下属航校,考察过后再决定是否到军校任职。

    郁自安自然答应下来,双方约好后天中午启程,那时正好聂家的婚宴也将落下帷幕,说不准李叔林老先生能跟他们一起。

    聂家的婚礼不仅是南北联姻,而且是政商联姻,聂总长威权统率国府,林一雄财力独霸上海,两家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一对小儿女也是郎才女貌情投意合,都是国外留学回来的人中龙凤,这样的婚礼自然引得世人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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