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鸡鸣犬吠 >第24章 聚会
    陵市城中心的海宴楼。

    明府街小分队凡是长假则必聚一场,大家挨个儿做东。

    光屁股时他们聚在台湾小吃店一人吃个饭团,十来岁去四川酒家吃汤包,一直到各个都离开校园,每年便固定在市中心找一家上档次的酒楼聚会。

    今年有点不一样,乔家堂兄妹俩身边儿都带了人,任乐舟和袁星星俩单身狗自然抱成了团。

    “介绍一下,小秦,是我的……呃……算了你来说,”乔湛说一半卡了壳,目光投向身边那位文弱的男孩儿。

    男孩儿面色苍白,看起来身体不太好,五官却是极其端正漂亮的,一开口是清爽标准的普通话,明显是播音主持的那范儿,“我叫秦祎,是阿湛的朋友,在市电台工作,不好意思今天过来没有麻烦你们吧?”

    “没有没有。”袁星星摆手,“湛哥的朋友绝对不会麻烦!”

    乔湛三十几岁第一次带朋友参与聚会,身份不用说得那么明白,就算不特意介绍,席间他对这位秦祎的各种照顾也是大家看在眼里的,眼神交流或者是肌肉记忆,无不显示出他们超越一般的亲密关系。

    “小秦最近刚做的手术,脸色不好。”乔湛瞄一眼乔琦,伸出手指勾了勾,“把那个黑鱼汤挪我这儿来。”

    “凭什么啊?”乔琦嘴上不乐意,却还是乖乖把汤碗推了过来,“给你给你,你当心我告诉大伯母!”

    “你告去,”乔湛懒洋洋地看堂妹一眼,“就跟你多听话似的。”

    野生黑鱼炖的汤色乳白,鲜润适口,秦祎乳猫喝奶似地喝了两小碗,之后将碗一推,餍足而淡定地说:“饱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任乐舟对他有点儿好奇,兴许乔琦和袁星星早知道了这个人的存在,只有自己这段时间隔绝于世,有点孤陋寡闻了。

    星星在桌底下碰碰他胳膊,他低头看到星星手机上打了一行字——什么来头知道吗?

    !!!

    任乐舟一脸问号,你都不知道我知道个蛋呢?!

    乔琦反而是若无其事地吃吃喝喝,迎上对面俩人求知的目光,嚣张地视而不见,吃美了还要晃头晃脑。

    “哎我说,你们乔家第三代怎么回事儿?”任乐舟还是忍不住问了,“这要给你们家老爷子知道,那不是双重暴击?”

    “老爷子一把年纪了,管不了我们这代喽,”乔琦近来胃口看涨,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说是这么说,政界混得像模像样的乔家,到他俩手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算自行了断了,真要叫家里人知道,这一个哥一个妹,少不得双双挨打。

    尽管秦祎已经说饱了,却还是被乔湛哄着又吃了点儿东西,两个有亲密关系的人有点什么互动,磁场都跟周围的人不一样。

    乔处长惯常威风的,不管是单位里还是院子里,小的们都跟后头哥长哥短的,也就秦祎敢对他皱眉,还上手推碗,“我说了不吃了,你干嘛呀,烦死了。”

    “哟,行,待会儿饿了再告诉我。”乔湛也不恼,径直放下碗,抱歉地对弟弟妹妹们说,“刚抽的骨髓,血气和脑劲儿跟不上,看什么都烦。”

    这是个和花珥完全不一样的男孩子,任乐舟心里有比较的对象。秦祎有人惯,即便对着乔湛这样的人耍脾气,下一秒就会有人抚平他的不快。

    花珥没人惯,做什么事都靠自己较劲,有什么看不爽的,也都是自己默默疗愈,他就像个野生的小花藤,孤独又倔强。

    任乐舟甚至可以想到这株野花,等到春天来的时候一定会开满绚丽的粉白小花,虽不那么丰硕艳丽,却丛丛簇簇,惹人驻足。

    “对了,乐舟,你村里扶贫那小孩儿没找你啊?”乔湛问道。

    “哪方面的找?”

    “呵,还哪方面的找,扶贫干部找企业家能干什么?”乔湛对大部分下级干部的办事方式有些不屑,漫不经心翻出手机划拉两下递给他,“他们下村镇的有帮扶结对任务,你们虎头村那儿没什么大的产业,他应该不会舍近求远去别地儿找吧,还不就落你头上了。”

    这事儿倒是没从花珥嘴里听到过,任乐舟只当他是忘了,小主任要干的事儿有多杂他也不是没看过。

    原先公司里有过帮扶结对,对于他那个层级来说,这种事儿向来不需要经他的手,一般手底下出几个无关紧要的岗位在贫困村招人,再弄个一年两三次的免费用车等等福利。

    无非就是钱的事儿,乔湛看不上的也并不是扶贫干部,实质上在结对子的过程中,不少人的初衷早就变了。

    本意是扶着腿软的站起来走路,有些人却愣是让扶贫行为变成了乞讨,不甘乞讨的扶贫干部或许站错了位置就顺势以权谋私了。

    乔湛继续说道:“你意思意思就行,他们哪,恨不得越多越好,好嘛,出钱的是企业,菩萨是他们,你别太当回事儿,这个回头呢大不了基层干部挨个训,你一心软一松口出去的都是钱。”

    “做慈善还这么多心眼,你是当官的吗?”秦祎完全不把乔湛的面子放在眼里。

    这世上就是一物降一物,乔湛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竟没有怼回去,对着弟弟妹妹们耸耸眉,意思——他就这个□□样,我能有什么办法?

    有的人油盐不进,有的人就是不经念想,这边儿正吃着呢,任乐舟就收到花珥的信息。

    他发了张花爷爷在游船上比耶的照片过来,老头儿眼睛都笑弯了,任乐舟这才发现老头儿牙掉了一颗。

    “爷爷牙怎么少了?”他没话找话。

    花珥回过来:“自然脱落。”

    “掉哪了?”

    “偷偷扔园林的土里了。”花珥回了个大大的标点过来,“!”

    任乐舟:“?”

    他心想,憋着是吧,那我也不问。

    聊天框上头“正在输入”动了几秒,没动静了。

    饭吃完了,四个人叫了四个代驾各奔东西,任乐舟喝得有点燥,准备在车上眯会儿,手机又来消息了。

    看得出来,花主任精挑细选了一张自拍发过来。

    他头发一直是中长的,说立不立说倒不倒的,也没刘海儿,前额头发一直整齐地支愣着,整个脸型也就没什么遮挡修饰过。

    这照片只照到个头,眉是眉,眼是眼,丝丝点点都能看得透透的。

    任乐舟盯着看了会儿,握着手机就那么睡着了。

    梦里头那睁圆了眼的小脸儿就在面前晃,一会儿又是那白白的脚脖子啥也没穿,一会儿又是嗦擀面杖后吞咽的脖子。

    乱七八糟的梦,最后那人怎么就穿了身渔网在床上躺着,他走近了一看,哎呦卧槽,那哪是情趣渔网,那不就是花爷爷抓鱼的网吗?!

    他吓一哆嗦从梦中醒来,手机掉脚底下,捡起来瞧一眼,聊天界面多了俩炸弹。

    前头代驾师傅把冷气调高了,问:“老板,冷了吧?”

    “啊,有点儿。”他说完把车窗给打开了,秋风呼呼地朝车里灌,朝他脸上扑,他偏不关窗,就这么直愣愣地吹着。

    司机在后视镜看到此等情景,内心充满许多小问号,这老板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周万根开电三轮来接的人,上次被袭击那事儿过后,他把清窑的事儿料理得干干净净,干完后他也没多话,自动就走了,没几天季威又通知他去上班,这是他没想到的。

    这会儿他是农场的正式工,里头有些农活儿,三九和季威顾不到的地方都是他来干。

    任乐舟后来发现这老头其实挺勤快的,大概是这几年确实没有好的活计才生了邪念。

    他在前头骑着车,任乐舟原先在后面坐得好好的,突然从车上跳下来,他也没防备,车一下跑出十几米,就听见任总跟后头大喊:“你先回去,我散散酒。”

    电视台大楼后的八瓦街。

    秦祎下车后头也不回地钻进公寓楼,乔湛在后头零零挂挂地提一堆刚买的日用品,快到电梯口了,秦祎弓着背杵在电梯门中间。

    他立马快步上前,胳膊肘把人往电梯里带,“自个儿先上去就是,我又不是没手。”

    秦祎伸手帮他搭着袋子承点儿力,被他一把扯开,“哟,心疼我了?”

    “谁心疼你,你有的是人心疼。”秦祎别过脸,电梯壁上映出一张模糊的笑脸,大白牙亮的能照灯。

    乔湛威胁道:“等你身体好了,高低搞你个三天三夜,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嘴硬。”

    “看我不搞死你。”秦祎转过头,龇牙咧嘴地不甘示弱,“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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