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寒门枭臣 >第四十四章 大错特错
    秦修德其人,定居南嶂县二十多年,却并非南嶂本地出生。

    民间一直有人传言,说他的泼天财富来路不明。

    他本人曾经很可能是个江洋大盗。

    不过,说这些话的人,不是不久之后就莫名其妙的失踪。

    就是从此缄口不言,成了哑巴。

    从那以后,渐渐的再也没有人敢提起秦家人的来历。

    秦家在本地反倒忽然多了很多走狗帮凶。

    这么多年过去,秦修德更是慢慢成了大善人。

    就连南嶂本地人都差点忘了,这位大善人的手上很可能沾着血。

    南嶂百姓会忘记,是因为他们平时很少有跟大善人相处的机会。

    所能看到的,也只是大善人给予他们的小恩小惠。

    可知县郑仕弘和县丞孙广政不会忘,这县里的其它豪绅们也不会忘。

    他们都知道,秦修德是一头披着羊皮的恶狼。

    见秦修德面露杀气,郑仕弘心底不由得一惊。

    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细缝,紧盯着堂下的秦修德。

    “杨墨拒不认罪,员外可有话要讲?”

    如果说秦修德是一只恶狼,那吕文渊吕大人,就是一只吊睛白额猛虎。

    一只恶狼遇到了猛虎,那也只有夹着尾巴逃跑的份。

    这就是他郑仕弘的底气所在。

    恶狼不会因为你曾经送过他猎物,就对你感激涕零。

    多半会因为你抢过他一次猎物,而把你也视为猎物。

    既然如此,还不如借助猛虎除掉一个竞争对手。

    趁你病,要你命!

    既然已经决定了打压秦修德,郑仕弘就不会留手。

    面对知县大人带着笑意的质问,秦修德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到现在,他终于看出来了,这个杨墨不简单啦!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在短时间内让郑知县和孙县丞都站到了他那边。

    秦修德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倒想要看看他们到底从哪儿找到的底气。

    到了那山穷水尽的地步,大不了撒破脸皮。

    有后面那位替老子撑腰,我秦某人还怕了你们不成?

    “人证物证俱在,请知县大人为在下做主。”

    “既然有人证物证,那就带上来吧!”

    郑仕弘和蔼可亲的样子,让秦修德恨得牙痒痒。

    “传人证物证上堂。”衙役们一声齐吼。

    早就准备好了走走过场的两个人证一前一后进了大堂。

    身后还有一名衙役,推着一辆老旧的双把独轮车。

    “大人请看,这二位就是鄙人店里的两位匠人,这车子就是他二人……”

    “啪。”

    不等秦修德把话说完,郑仕弘忽然一拍惊堂木。

    吓得秦修德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

    “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

    郑仕弘面色阴沉,大喝一声,吓得两个匠人脸色大变。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慌了。

    剧本上可不是这么演的,事前秦员外可是说过,只是来走走过场。

    县老爷处都有打点,保证万无一失。

    所以他们才硬着头皮,上堂来作伪证。

    目的当然是为了得到秦员外许诺的不菲的奖赏。

    这时候见县太爷似乎动了真怒,两人都傻眼了。

    郑仕弘大怒,厉声喝道:“堂下何人?再不如实报上名来,大刑侍候。”

    “啊,草民冯小乙、草民田得贵。”

    冯小乙和田得贵原本都是本份的匠户人家,哪里见过这场面。

    直吓得惊叫出声,两股战战。

    下身不由自主的就生出了一股尿意,就连说话时牙齿都打颤。

    若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多得那几两赏钱,他们也不愿意出来作伪证害人。

    此时都齐齐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坐着的秦修德。

    仿佛在心里发问:这就是您说的走走过场?

    秦修德血色上涌,一张胖脸直接涨成了猪肝颜色。

    情知郑仕弘这回是准备玩真的了,一双阴鸷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盯在了杨墨脸上。

    “这双把独轮车,是你们所创,可否属实?”

    知县大人横眉怒目,正义凌然。

    “这……这……”

    冯小乙,田得贵两人支支唔唔,舌头像是打了结,只顾着一个劲得往上看。

    郑仕弘大怒:“嗯,本县问话,尔等竟敢拒不作答。”

    “看来嘴生在你们脸上,也是无用。来人啦,给我掌嘴!”

    “当啷啷。”两支刑签应声落地。

    “威——武——”

    两旁衙役齐声怒喝,水火棍在石质地板上杵得咚咚作响。

    乍闻其声,就连身处其中的杨墨都有些汗毛倒竖。

    前世看电视剧中,看到这情节,只觉得有趣。

    这时身临其境,才能切实的感受到其中的威压。

    两旁十几个膀大腰圆的衙役,个个怒目圆睁,给县太爷的怒火又平添了一份威势。

    再加上肃穆的公堂,冷酷的皂隶。

    冯小乙和田得贵先就软了半边,像是被人瞬间抽掉了脊梁骨。

    眼见两名皂隶答应一声,捡起地上手掌厚的铁木令牌,走上前来。

    冯小乙眼睛一翻,软倒在地,不省人事。

    田得贵一阵哆嗦,身下一股暖流不由自主的打湿了裤裆。

    郑仕弘在上面看得真切,顿时生出一脸厌恶。

    孙县丞赶紧捂住鼻子,站起身来,向后退开两步。

    杨墨心里一阵冷笑,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把百姓们都逼成什么样了。

    他对这两名同为匠户的可怜人,一点也生不出恨意,反倒有些可怜他们。

    身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

    这些人都是依靠着秦修德的铺子,才得以生存的匠户人家。

    不做秦修德的帮凶,掉了活儿倒还在其次,恐怕就连在县里存身都会成为奢望。

    等待他们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郑仕弘嘲讽似的看向秦修德道:“这就是秦员外说的证人?”

    秦修德绝望的闭上眼睛,胸腹间被升腾的怒火填塞得几乎要原地爆炸。

    “来人啦,给堂下二刁民醒醒神!不怕他们不从实招来。”

    “不必了!”秦修德猛然间睁开眼睛,直视着知县大人,眼神中已经全然看不出任何怒意。

    “在下一时被小人蒙蔽,险些诬陷了好人。”

    “这二人声称这车子是他们独创,来找秦某合作。”

    “秦某被利益所惑,听信了二人说辞,现在看来,是真的大错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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