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本来只是想拉着他吃个饭。

    虽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在她面前她就是规矩,皇帝外谁都管不了她。

    而皇帝本人也不管她。

    但鉴于昨天从阮明樱嘴里捞到了新消息,少不得找他做些事。

    于是褚卫终于也能从考虑说些什么缓和自己厌食心理的困境中解脱。

    褚卫蹙起眉:“造反?裴家?”

    这消息,他竟没有半分风声?这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事。

    他脸上没有出现分毫怔愣,也并没有对安阳口中这个消息而有任何反驳之意。

    他只是在思索。

    褚卫自认为是个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人,裴家若真但凡有半点迹象和风声——再加上他本来就对和安阳有意见的人格外关注。

    他完全没察觉,反而令他有些胆寒。

    失去对时政的敏锐度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

    虽知道安阳公主并不是在责怪他,但为主分忧几乎是他的天职,若真要她来提醒,那还要他干什么?

    “唔,他们可能有所准备,或者现在只是有想法,但是这件事是真的,你不必怀疑。”

    安阳看着褚卫一边用身边的银筷给她剔鱼刺,还保留住了鱼肉最嫩的部位几乎是最完整的形状。

    有种庖丁解牛的感觉了,好厉害。

    安阳很严肃地看着他的手。

    要知道,她不太喜欢吃鱼就是因为很费时间,并不是因为鱼不好吃。

    尤其是和朋友一起出门的时候,每次吃鱼她都恨不得要和鱼打一架。

    不是鱼的错,是她太菜了。

    “和你说只是想让你帮我注意一下下。”

    虽然她不想让他再伺候,但她这种废物挑鱼刺真的是会死的!

    褚卫将鱼完整地用勺子托住放到了她的碗中,而后就看到了安阳盯着自己的视线,手一滞。

    ……什么眼神。

    “是,殿下之意,奴定会想方设法办到。”

    而且如果真的能扳倒裴家,陛下指不定比安阳还高兴。

    裴家是老牌世家,虽表面清廉,但实则麾下巨富,且管家严苛,平时找到其缺漏也不过让他们出些血。

    若是平时,她想要给裴家好看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所以明陵和她明争暗斗多少回,她也只能说是没亏罢了。

    安阳可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若是能当场报复的事情她几乎不会往后留。

    有些仇越留越深,即便最初不过是件小事,在她的心里也是和滚雪球一样积怨。

    时至今日,她对明陵起的可是不折不扣的杀意。

    即便皇帝对明陵只是不满她胳膊肘往外拐,可远没有到安阳这样暗地里如此暴躁。

    有些人就是能明里暗里,从这个时代能对女性的一切禁锢方面全方位来恶心她,然后表面一副贵妇的小人嘴脸。

    安阳也不过是个表面温和笑着应对,让明陵觉得她不吃这套。

    其实不然。

    激将法,她不光吃,她还吃全之后在心里超级加倍。

    别人看不到,宜春她们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给明陵最爱的女儿添了多少堵,她们再知道不过了。

    什么“今天天气真好,给她添点堵吧。”“今日风儿好生喧嚣,舞源跑哪去了?”“她想与李家结亲?来人,把李家那小子养的外室送她门口去乐呵乐呵。”

    心情好她还愿意藏一藏。

    光是裴霁月知道明晃晃是她下的手,就不计其数。

    “最近,舞源有什么安排?”

    此时,褚公公已经服侍完安阳用餐,甚至拿着丝帕给她擦干净了嘴。

    安阳抬着眼,看着凑到自己身前,动作轻柔的少年,挑了挑眉。

    “花神节快要到了,殿下莫非是忘了?”

    褚公公弯着眼说道。

    安阳:……

    还有这事?

    褚公公一顿。

    他们面面相觑。

    花神节,顾名思义,乃花神之诞辰,是每年玉京的少女们最关心的节日之一。

    令人有些觉得恐怖的是,即便是古代,不少女孩依然把包括上巳、花神、七夕等节,全部可以归咎为祝福婚姻、亦或是萌生爱情的节日。

    像极了在未来的某一段时间里,即便是光棍节都被情侣们霸占的可恨现状。

    当然,这种事在她的时代已经不存在了。

    只是仅在这个时代里,这依然是一个极端的现象。

    “今年的花神节是您主持的呀。”

    褚卫有些好笑,他压着声音与忽察不对劲的安阳公主说。

    他的笑意带着些许无奈,但更多的是包容与亲近。

    安阳感觉耳边有些痒。

    她还没有意识到身边这个少年刻意压低声线,造成本来清亮偏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些喑哑,是故意在勾她。

    ——因为褚卫平时也是习惯故意压着声音和她说话。

    像是生怕自己的尖嗓子如呕哑嘲哳之音,唐突了她。

    安阳自然不觉得。

    褚卫本身就在意,便无论如何也难以释怀。

    “本宫主持?”安阳挑起眉,“那好办,中途给本宫把舞源光明正大地当掉。”

    她原先就主持过诗画会,更不提棋坛云集这种有她旁观的活动。

    即便她不想动,她的恩师也会拉着她去,然后和她叨叨些闲话。

    退休了的尚书令就是随意,大半年出门游学,回来了也不打个招呼,一股子名仕风范。

    即便他看起来就是个白胡子老爷子,在街道上还被小孩子叫过老顽固。

    历年的花神节都是让公主们参与感极低的节日。

    前几届都是华阳公主来主持把控,安阳在一旁与她说话出主意,大权还是掌控在继后与贤妃手中。

    她们制衡之中,根据贵女们的外表与才艺,选出一年一度的花神,而后赐予皇家雕琢的花神印章。

    每年花朵不一样,却都是仅此一枚。

    就是限定。

    安阳那有一整套,她只是不平日里印着好看的,对外从来不会用。

    “殿下可有心意的花神人选?”

    “暂时没有。”安阳直率地说,“本宫不在意这个噱头落到谁头上,只要不落到本宫厌烦之人头上便好。”

    褚卫笑意愈浓。

    “殿下莫要担心,此事容易,奴定会让您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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