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安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子，颤声说道：“殿下，恐怕……恐怕来不及了！”
“我让你去传信！立刻就去！”
“是……是是是！”
高安连忙爬起身。
李余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最好祈祷还能来得及！”
高安身子一哆嗦，差点又跪回到地上。
他连忙安排手下，给城内的飞卫飞鸽传书。
李余看向胡月英，沉声问道：“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胡月英低垂着头，没有吭声。
“说话！”
胡月英向前叩首，脸色变换不定，说道：“是……是臣等自己的主意……”
“扯淡！”
对高安和胡月英二人，李余又哪能不了解。
高安为人，谨小慎微，若无必要，他是一丁点的风险都不愿意去承担。
暗杀景国公这么大的事，若是无人指使，高安想都不会往这方面想。
至于胡月英，典型的循规蹈矩，做事一板一眼，而且与一肚子花花肠子的高安相比，她的为人也更加正直。
这个主意，更不可能是胡月英想出来的。
见胡月英不愿意说出幕后的主使者，李余暗暗叹口气，能想出这种主意的，能有这么大胆子的，还能让飞卫如此配合他的，只有一个人。
“是吕方吧！”
李余语气笃定地说道。
胡月英心头一颤，向前叩首，急声说道：“吕真人是一心为殿下着想……”
“闭嘴！”
李余怒声喝断胡月英后面的话。
“不要再说什么一心为我着想的这种屁话，你们的所作所为，是陷我于不仁不义！”
残害忠良这种事，往小了说，过不去自己良心的这一关。
往大了说，以后还会有人真心实意的为他效力吗？
今日，他若为了利益可以杀张元，那么明日，他是不是也可以为了利益杀害任何一个人，包括他的心腹部下们。
从今往后，谁还会死心塌地的追随于他？
谁还敢来追随于他？
倘若人心都散了，还谈什么大义，谈什么大业，那不都是屁话吗？
吕方看似在从大局出发，但他所看到的大局，也只是眼前的这点利益罢了，根本没有想过人心所向的问题。
“胡月英！”
“臣在！”
“当初，你为何拼死都要跟着我逃出京城？”
“臣……臣愿誓死追随殿下，纵然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倘若我就是个无情无义、薄情寡恩、可以为了利益随时牺牲身边人的一个小人，你还会这样誓死追随于我吗？”
“臣……”
胡月英哑口无言。
“你尚且不能，你认为，其他人能呢？”
胡月英低垂下头，汗如雨下。
在李余眼中，古往今来，但凡能成就大业者，人心向背是最重要的一个因素。
这个因素，甚至都远远超过了个人能力。
刘邦能成为大汉的开国皇帝，他是能提笔安天下，还是能跨马定乾坤？
他都不能，但他的部下们能。
朱元璋能成为大明的开国皇帝，他的能力是有多突出，多盖世无双吗？
并没有，但他就是有本事把一大批能力出众的人聚拢到自己身边。
李余也不认识自己拥有多么过人的本领，多么了不起的人格魅力，那他凭什么去和诸王争天下？
他可以把沈放、高屠、秦胜英、孟獠、冠英、秦婴、徐年、单凤等等这些优秀将帅们牢牢笼络在自己的身边。
这就是人心所向，这就是他去争天下最大的本钱。
而现在，吕方和飞卫暗中谋划的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不就是在动摇他的根本吗？
李余蹲下身子，看着跪地叩首的胡月英，意味深长地说道：“胡月英，我的胡将军！我从未怀疑过吕方对我忠诚，但这并不代表他做的任何事就都是对的！这个道理，你不懂吗？在做事之前，你们也从不去考虑后果吗？”
胡月英流出的冷汗更多了，禁不住呜的一声，伏地大哭起来。
另一边。
京城。
张元住处。
那个名叫李启的家奴，被一众飞卫逼着，拿着匕首，一步步走到床榻前。
看着还在床上酣睡的张元，刀都快拿不稳了。
他想退后，但背后的肌肤一阵刺痛，后面有好几把刀在顶着他的后背。
李启颤巍巍地把手中的匕首慢慢举起，可匕首停顿在空中，迟迟落不下去。
为首的飞卫是一名指挥使，他眉头紧锁，说道：“快动手！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李启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问道：“小人……小人杀了景国公，还……还有活路吗？”
飞卫指挥使冷声说道：“少啰嗦！我让你动手！”
说着话，他将手中刀向前一捅。
刀锋立刻刺破李启背后的衣服，深深刺入他的皮肉中。
李启疼得闷哼一声，不敢再迟疑，将手中的匕首又往上举了举，对准张元的胸膛，作势要一刀刺下去。
可就在这时，随着咣当一声，房门突然被撞开，一名飞卫从外面慌慌张张跑进屋内。
这突如其来的打断，让李启如同被瞬间抽干了力气似的，匕首掉落在地，人也瘫坐在地上。
他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爬出来似的，头上、身上都是冷汗。
飞卫指挥使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后皱着眉头，看向跑进来的飞卫，问道：“什么事？”
“大人！高……高将军飞鸽传书！”
说着话，他把一只小手指大小的竹筒递给指挥使。
飞卫指挥使一把接过来，打开盖子，向外一倒，里面掉出一卷小纸条。
展开纸条，定睛细看。
看罢纸条的内容后，飞卫指挥使只是微微蹙了蹙眉，而后，表情又恢复了正常。
在场的其他飞卫，都在眼巴巴地看着他，也不知道纸条里到底写了什么内容。
飞卫指挥使走到李启近前，弯下腰身，把他掉落的匕首捡起。
李启吓得哆哆嗦嗦道：“大……大人，小人，小人真的下不去手啊……”
“不用了！”
“啊？”
李启还没反应过来，飞卫指挥使毫无预兆的一刀，突然刺入他的脖颈，紧接着，又将匕首的刀锋横向一划。
这干净利落的一刀，几乎割断了李启的半边脖子。
李启双手捂着脖子的刀口，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围众人，身子噗通一声重重倒地。
只挣扎片刻，人便没了动静，只有猩红的鲜血，还在他的颈部噗噗往外喷出。
飞卫指挥使将血迹斑斑的匕首扔到李启身上，抽出手帕，一边擦着手，一边说道：“回书高将军，李登派人行刺景国公，人已被我等就地正法，景国公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