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外人什么感想,他反正是有些怕这个三个月都出不了几次殿门的君主,只着常服长身玉立站在阁楼栏杆旁边,那周身的贵气就让人挪不开眼。
只是面色过于苍白,身形消瘦,多了几分威严的戾气,小太监只刚才偷偷瞥了一眼就不敢再抬头了,生怕惹了皇上不高兴。
结果皇帝陛下还是发了怒。
因为阁楼桌案上,有一封写着字的宣纸。
上面只有一句话:
‘江有汜,之子归。’
这么有名的诗,华云霁当然能接出下一句。
‘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
江流汜流,心上人如奔流般远去。不肯带我同去,将来后悔莫及!
小太监看不懂,不明白皇帝为何如此生气。
云霁看懂了,心里小尾巴直摇,“小筝筝也太可爱了吧!”
面上气得呼吸都难挨:“来人,把这封信烧了!”
小太监抖了抖,犹豫半晌还是将宣纸默默叠好收在怀里,迎着君主如有实质的冷漠眼神,硬着头皮说:“皇上,阁楼容易起火,到楼下再烧。”
华云霁冷哼一声当默认了,转身就往楼下走。
但当真到了楼下,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别的,并没再提烧纸的事。
小太监想了想,最后还是将宣纸摆好放在了皇上龙塌边的桌案上。
烧不烧,还是让皇上自己说了算。
·
但没想到短短两天,边城就传来急报。
传讯兵脸上交织着激动和痛心,看起来有些狰狞,站在中罡殿的玉阶下,喘息半天才大声道:“雍王领兵大败南蛮,今日已将我华国的军旗,插在了南蛮的宫墙上!”
雍王就是华筝的封号,雍王,既有雍然隽雅,也有拥兵自重之意,是他自封的称号。以往这个封号每逢在朝堂上被说起,百官都看着云霁面露尴尬。
但现在讨论起大败南蛮的战事,所有人都不顾上华筝的身份,文武百官和上次华筝踏平西戎时一样激烈喝彩,只有云霁心里一突,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雍......”他顿了顿:“没有别的了?”
传讯兵抖了抖嘴唇,倏地面色大变痛哭道:“可惜雍王爷前两日刺探敌情回来后还未休整就领兵进军南蛮,一时□□,被乱箭射中胸口,如今、如今...尚未清醒......”
就在传讯兵开口的瞬间,系统忽然“叮咚”一声响起提示音:“警告,警告!主角攻深陷险境,任务世界即将崩溃。”
第一个任务世界时,系统就和云霁讨论过这个话题,主角攻是每个任务世界的核心,主角攻一旦死亡,任务世界就会迅速崩盘,导致失败。
但云霁没想到华筝明明设定如此骁勇善战,任务剧情中也没说他会在打仗时面临危险,如今却会陷入危险。
想到传讯兵刚才说的“身中乱箭”,华云霁眼前一黑,差点从龙椅上栽倒。
立刻连朝堂也不管了,起身回宫拿起了一直被他搁置在桌案上的转魂丹。
云霁深吸口气:“系统,你能带我去找华筝么?”
“我不能带你瞬移过去,只能帮你加速交通工具,而且”系统有些迟疑:“先不说你用最好的马找到华筝,也至少需要一天一夜,光你这个身体,可能会死在半路上。”
系统测算一番:“能撑两天。”
云霁打开放着转魂丹的木盒,低声道:“那我便能撑住。”
系统觉得云霁这句话有点顺序上的不对,人的生死都是既定的,为什么华筝能硬撑两天,云霁就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活到送达圣药?
结果云霁居然真的做到了。
系统加持过的汗血宝马能日行千里,八百里的边城,云霁连着跑了差不多一天一夜就到了。从马上下来的瞬间,云霁就呕了口血,虎口皲裂,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移位,喉中一口接着一口用上腥甜的鲜血,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领兵的将士正是华筝副手,瞧了两眼确定是华筝,手上重剑都惊得扔在地上,他知道华云霁在华筝心中的地位,连忙下跪行礼。
直接送云霁进了华筝的军帐。
曾经矜贵倨傲手握重病的摄政王,如今面色青白血色尽失地躺在床上。云霁撩起布帘走入军帐中,他也毫无反应,双目紧闭瘫在那里,如果不是胸膛还在微弱起伏,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云霁又吐了口血,从怀中掏出转魂丹,踉跄着走过去喂给华筝。好在华筝虽然昏迷不醒,但基本意识还在,还能吞下药丸。在华筝咽下转魂丹的瞬间,一直在耳边报警的系统瞬间安静下来。
紧接着他就听见“噗通”一声,领着他进入军帐的华筝副将一脸沉痛地冲他行了大礼:“皇上。这转魂丹,世间只剩一颗了。”
转魂丹的香味和其他药丸完全不同,又是经他的手拿到的,副将一眼就能认出。但他记得华筝说过,皇上曾经为了给他挡箭,身中狼毒草剧毒,如果不服用转魂丹,根本活不了几年。
他本以为华云霁早就已经用了转魂丹,没想到皇上居然留着丹药到现在,甚至还毫不犹豫给了华筝。
可如今华筝用了,那皇上......
副将面露担忧,不敢深思。
却看见华云霁毫不在意地冲他摆了摆手,“无妨,你下去吧。”
副将犹豫半晌,又看了眼床上已经呼吸平稳的华筝,长叹口气退了出去。
等军帐中只剩下云霁一人,他扔掉空了的木盒,从怀中掏出一张宣纸,小心地展开。
江有汜,之子归。
是他昨日从桌案上拿药盒时,一同装进怀中的信纸。
云霁摸着信纸看了看,拿起身旁桌案上的狼毫笔,俯身添了另一首诗。
‘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这首诗系统能看懂,但他不明白云霁加这么首诗干什么。
云霁嘿嘿一笑:“没什么,就是想写诗装个逼。”
“。”系统:“好吧。”
它就不该对这个人有什么期待!
云霁放好宣纸,又侧头看了会儿华筝,却定自己真的没什么事忘做了之后,果断对着系统开口道:“可以走了。”
他这个身体太羸弱,骑马一天一夜,内里早就亏空的不行,浑身骨缝都是疼得,呼吸都忍不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