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有个说法，陷入昏睡症的人一旦死去，他的亲友也会跟着得昏睡症。某些不想被牵连的人就会提前杀死病患，避免被“传染”。这是我们当初集中收容患者的原因之一。”
“这有用吗？他们可以不把人交出来，直接杀掉。”带入杀手的思维，陈曦理所当然问道。
“啊——张嘴。”萧夙夜喂了陈曦一口饭菜，接着不紧不慢地解释。
“大部分人都不忍心伤害亲友。国家也出面给出几个杀了患病的亲人最终仍然死去，以及没杀患病的朋友后来也没患病的案例。这种说法也就渐渐消失了，不过还有少许极端人士不信国家，他也是其中之一。”
陈曦细细咀嚼着饭菜，不断消化着萧夙夜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
恰好自己是个变、态杀人魔，如果带入杀人者的思维，纯理性判断……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要杀一个人，肯定是有目的的，要么为钱，要么为私人恩怨，要么为保全自己。按照他的说法，他是为了保全自己。但这说不通。你昨晚说过，这里守卫森严，病房里还有监控，他杀了人是逃不掉的，很有可能在半路被军方射杀。而他杀我是为了求生，这不是自相矛盾，不给自己留活路吗？”
“你说的这些警察也考虑到了，但他坚持这个说法。”
“那……你怎么看？”陈曦相信萧夙夜有他自己的想法。
“我们很早就收集过你的资料，你人际关系简单，只是个刚毕业两年的普通上班族，不太可能与人结怨。”萧夙夜也不傻，主动替陈曦分析，“再说你得了昏睡症，在其他人看来早晚要死。就算有什么恩怨，等着就好了，完全没必要亲自来杀。”
“所以……”萧夙夜双手撑住下巴，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我认为他是为钱，可能他收了某人的钱来杀你。毕竟他只是个无业游民，没那么大能量悄悄潜入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人安排的。”
“可为什么要杀我？”陈曦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了，“我不是普通上班族吗？”
陈曦越发相信那段回忆，深觉自己的身份不简单。
“不知道，我不是刑侦人员，我知道的也有限。”
陈曦难掩失望，轻叹了一口气。
“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得和我住一个房间。”
话音刚落，陈曦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她脑中的常识让她坚定拒绝。
萧夙夜突然压低了声音，悄悄凑到陈曦耳旁：“那些人能安排人进来杀你，势力一定不小，失败一次说不定还有第二次。待在我身边，他至少没那么明目张胆，我会保护你的。”
“那好吧。”大不了，在身上藏把小刀，一旦他有不轨……
萧夙夜轻轻隔着白色病号服扶起陈曦：“饭吃完了，虽然你感觉不到痛，一直撞到东西总归对身体有害，我扶你回去。”
这样的关切让她十分不解。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们治愈患者的希望。”
“可你不是医生。”
“救国救民，人人有责。”语气一如既往地坚定。
就像她理解不了这些人为什么仅仅因为她醒来就将她当成希望。
她能醒，不代表其他人能醒，也不代表她就会、就能帮他们。
可这些人似乎默认人就是会互相帮助的。
所有的这些情感她都不理解。
“如果我一直恢复不了记忆怎么办？”
她听到身旁的人脚步停了一下，而后苦笑。
“那也没办法。我们只能多给你做点体检，找出治病方法。”
“不搞人体试验，药物测试？”
“你想哪去了？我又不反人类。你突然醒来，本身就帮了我们很大的忙，谁也没资格要求你牺牲。如果有谁要搞这些，我第一个不同意，除非他们从我尸体上踏过去！”他说的无比认真。
沉默良久，陈曦得出一个结论：“你是个好人。”
那一脸认真却又有些迷茫的样子让萧夙夜忍俊不禁。
三天后，陈曦才明白自己到底帮了什么忙。
这一个月来，死亡人数与日俱增，夏国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却一个都没治好。
夏国人民被数以万计的患病和死亡人数吓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更可怕的是，研究室至今连病症的发病征兆和传播途径都没找出来。每个人都害怕昏睡和死亡突然降临到自己身上。
民众对国家的不信任已经达到了顶点，极度恐慌下将陈曦当成了救命稻草。
只要她醒来，原本的完全绝望就破开了个口子。民意不再是一潭表面平静，暗暗涌动的黑水。
大家会将全部的希望放在陈曦和国家的合作上。
让所有人重拾信心，这便是她帮的忙。
多家媒体争相报道，想要采访陈曦。萧夙夜却担心暗中害她的人趁乱行凶，一直推辞。
终于，官方和舆论都给了他压力，推不掉了。
他只得为陈曦精挑细选了一个明星的现场直播。
“现在舆论发酵的很厉害，有很多人怀疑你治疗失败死了，也怀疑国家会为了稳定民心找人假扮。这种情况下选择视频或者线上直播都不够服众，只能线下和明星一起直播。这样既保证了曝光度，也保证了封闭性和安全。”
“下午直播的时候我会带你们参观营养仓，你和那个大热的影视明星——关翊宸边参观边聊天，展示下你的状态就行。”
“他会不会有问题？”
“不会。他爸上周得了昏睡症，为了他爸也不会害你。”
又是这样以情感为基础的逻辑。陈曦不理解，也不放心。
萧夙夜一下子看出了她的心思，犹豫再三，终而说出了隐瞒数日的秘密：“其实，我们的研究并非没有结果。它证实了前几天我告诉你的传言，一半真一半假。”
“？”
“亲友关系似乎是昏睡症的传播途径。患者死亡，他的所有亲人都会同时陷入昏睡，他的朋友则选择性昏睡——大部分情况下只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会昏睡。但提前杀死患者确实没用。统计显示，提前杀死患者的人当时不会昏睡，后面却会陆续陷入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