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演出格外顺利,就是退场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于是容修在准备下舞台时,多和粉丝们互动了一会儿,和大家说了两句话。

    然后dk乐队就又上热搜了,这件事稍后再说。

    dk乐队退场之后,再次在后台接受了媒体的简单采访。

    第三站唐山是主站,到场的媒体和乐评人较多,难免让人想起威尼斯电影节记者集中采访的场面。

    容修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叠着腿,桌上放着啤酒和咖啡,等着媒体们一位接一位进来聊天。

    容修以前很少接受这种大规模采访,要不是为了专辑和电影的宣传,估计连这次周边巡演也不会有。

    兄弟们百无聊赖地坐在容修的身旁,基本上所有正经问题都由队长来回答。

    而容修不感兴趣的话题,或觉得颇有冒犯的问题,则全被白翼他们插科打诨带跑偏了。

    正如食草狼所说,不了解容修的人,永远也走不到他的心里;他虽然不擅长应付媒体,但他像敏锐的动物一样对别人的态度和目的非常敏感。

    所以,大部分记者可以和乐队非常愉快地聊天,话题五花八门,气氛热闹有趣,但最后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其实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今天除了七家主流媒体之外,还有三家超流量自媒体、摇滚博主。

    那位摇滚博主的身份较为特殊,以前组过乐队,还短暂地出道过两三年,不过专辑扑街了,被公司雪藏之后乐队就解散了。如今,他已是摇滚圈的知名博主,也是网红级大主播,大多时间都在做“电吉他入门教学”视频,或者给爱好者们推荐一些国内外优秀的乐队与作品。

    滚迷们都叫他“弦儿哥”,可以说是“滚圈顶流博主”。

    可即便如此,也没法和主流媒体的高逼格相比。

    dk乐队之所以答应接受他的采访,是因为dk兄弟们都关注了他的微博和抖音。容修认为,这个人的短视频作品都非常有趣,所以愿意见他一见。

    当然啦,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位弦儿哥是dk乐队的忠实粉丝,也是容修的脑残粉——身为国内摇滚乐评人,dk乐队的大型演出,他几乎场场不落,这次周边小巡演,他也高价购买了四站的全票。

    而且,容修一首三分钟的原创作品,弦儿哥能做出一条一百分钟的分析视频发在b站上,视频里大呼小叫,赞不绝口,诙谐幽默,彩虹屁吹得杠杠的,还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无比信服。

    与弦儿哥在巡演后台见面,完全满足了dk队长的炫耀心理。

    既对摇滚博主炫耀了自家牛逼的队员,还对其他乐队炫耀了自家牛逼的粉丝,两全其美嘛。

    于是“弦儿哥”在后台逗留的时间较长,身为半个同行,大家有共同话题。

    今晚dk乐队的表现出人预料,圈内消息灵通的都知道,火爆星球背地里说人闲话,传到了dk耳朵里。

    但谁都没想到,dk乐队竟会“全程朋克”,一击即杀,这顺理成章成为了今晚采访的话题。

    聊到“摇滚圈的鄙视链”时,容修只是微微一笑,弦儿哥以为容修不愿回答,就转移话题聊起了“朋克”。

    “圈内有些所谓的老炮说,dk乐队即使玩朋克,也不够朋克,大哥们怎么看?”弦儿哥问。

    容修无可无不可扬了下眉,反问了一句“什么叫朋克,朋克精神是什么?”

    弦儿哥噎了下,静待容哥继续说。

    “在我看来,朋克在很早以前出现时,朋克精神,应当是反叛大众主流,质疑虚伪权威,嘲讽所谓道德,颠覆既定规则。”

    容修说到这,唇角不经意露出一丝调笑“dk乐队确实不够朋克,那么,现如今国内那些自诩朋克的乐队,就真的足够朋克么?”

    来了。

    这就是食草狼大哥说的“最难得的采访”吧,容哥要上干货了!

    即使是“容老师课堂”说教一番也行啊!

    弦儿哥坐直了身子,瞟了一眼录音笔,竖着耳朵仔细听——不知容修对那些言论有何见解?

    “我都不知道什么是朋克,”白翼懒洋洋地笑了下,“我们老大十五年前就警告过我,不要轻易说自己的乐队是朋克乐队,不要说自己足够朋克——因为我们都没有资格。容修当年就说,朋克是一种特别难的风格,不是难在音符和弦上,而是难在精神上。”

    弦儿哥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望向容修。

    容修直截了当“在如今文化阉割的氛围里,国内很难有年轻人会玩真正的朋克了。”

    随后,容修伸了伸手,从丁爽手里接过平板。

    他随意地点开网页,查找人名,调出了两个歌词。

    弦儿哥注意到,容修查找的人名,竟然是国内殿堂级的两位大佬。

    “举个例子,看看当年前辈们的作品,看看他们敢写什么——”

    所有人都凑到平板前。

    看到了那些歌词,是在场众人都熟悉的歌曲,第一首就是何大哥的《垃圾场》

    [我们生活的世界,就像一个垃圾场,人们就像虫子一样在里面你争我抢,吃的都是良心,拉的全是思想。]

    “我们看看下一个例子。”

    容修又找到另一首作品,给众人过目。

    白翼只看三个字,就认出是郑老师的《牌坊》——

    [你妈妈,有个牌坊,她说欲望需要遮挡。你爸爸,他又怎样,他的愚昧虚伪成双。本来你有你的思想,可他们叫你把它遗忘,总想教你该怎样怎样,他们要强加给你个牌坊。]

    然后,容修又拿出不朽自由在千禧年左右的作品,那是连煜刚加入不久时发行的专辑,给众人听一听真正的朋克大佬是怎么叛逆的。

    歌里真是连批判带讽刺,批判社会风气,讽刺条子和城管、大骂华夏式教育,调侃“女人宁可在宝马车上哭,也不坐单车后面笑”……没有他们不得罪的,看得众人瞠目结舌。

    容修拿开平板,淡淡问“这些尖锐的批判,如今的音乐人有几位敢于去创作,有几支乐队敢上台去唱?”

    弦儿哥张了张嘴“……”

    谁敢这么玩,那不是找死吗?

    别说能不能上电视节目了,歌曲发行不出半天,就得被无数家长投诉举报,分分钟给你封禁了。

    专辑上千万打水漂,还得挨路人的骂,被说成是粗俗不堪、哗众取宠。

    休息室里陷入一阵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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