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深更半夜，扰人清梦，还是自残，她黑着脸，眉头能夹死苍蝇。
“她让人喊我去酒吧，我以为她只是单纯买醉，送她回家后才发现……”
“买醉加自残，呵。”辛眉背靠在墙上，轻嘲。
向钟抬头看她，只觉得喉咙有些涩：“你联系一下杨瑾？”
“他不会来的。”
向钟皱眉，这毕竟是条人命。他也不知自己在乎的是杨瑾的态度还是辛眉的态度，下意识便口出责问，“你不联系怎么知道他不会来？”
辛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到他和梅湘的关系，理解了他的激动并且没有与他计较，片刻后当着他的面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稔于心的号码。
是的，这么多年，杨瑾还是用着当初的手机号，只是她再也没打出去过。她知道杨瑾因为身体原因，手机都是静音的不会影响睡眠，未必能接到，只是为了避免向钟继续纠缠。
但偏偏巧了辛眉的电话打过来时杨瑾一下就醒了，他的私人号码知道的就那么几个，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他的习惯，所以一般更不会有谁不长眼大半夜给他来电。所以他看了，便一眼认出是辛眉的号码，这很难不让他多想，担心她遇上什么事了，“喂？怎么了？”
辛眉开着扩音，只冷冷说了句“梅湘住院了”便看向向钟，一副不乐意传话的模样。
向钟只得道：“杨先生你好，梅湘可能是因为你的缘故想不开，现在正在医院接受治疗，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好好和她谈谈吗？”
“你是？”杨瑾沉默了一瞬，这和他想象的深夜电话大不同。
“我是梅湘的朋友，我叫向钟。”
他肯定不清楚向钟和梅湘的关系，所以才说：“梅小姐想不开需要的是医生和你们这些朋友的陪伴，而不是我。”他声音本就清冽，过于平静的表达和接电话初那声“怎么了”对比仿佛是另一个人。
向钟忍不住看了辛眉一眼，这个杨瑾，爱与不爱太明显了。
“杨先生，梅湘真心爱着你，你不喜欢她也不该对此视而不见。”向钟仍旧温柔讲理，没有说什么重话，或许是因为他对杨瑾印象不好不坏，但理智告诉他杨瑾是个好人，所以他站在尊重生命的角度劝说他，也或许是因为，他不想在他面前丢了风度。
对于他这番举动，辛眉轻嗤了声。
“梅小姐不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要求见我，如果你们让她知道能联系到我，她只会变本加厉。”杨瑾垂眸似斟酌了一下语言，最终却是无情吐出一句：“我这边建议你们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辛眉收回手机没有再说话。她觉得这一通电话够向钟知道杨瑾的态度了，她可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
向钟甚至看不出她对杨瑾这番话的态度，他以为他们两个那么相像，曾经三观一致到仿佛一人两体，该是一样的想法的。有些暴躁地一拳砸到墙上。“他到底有没有心！”
辛眉深吸一口气，没有搭话。
其实除掉今天沉浸在过去的那些“妄想”，他只理智现实一点就能想到辛眉现在对他不是很有耐心，而只要辛眉不明确表现出来，他其实完全看不透她，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区别只是以前她不隐瞒他罢了。
辛眉看了他一眼，轻叹了口气：“这种事情一次不止，只会一次又一次。”
这话清晰表明了她的态度，她站在杨瑾那边。向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事情，理智告诉他这样是对的。梅湘手上确实有旧伤，按杨瑾所说，她以前就这样“威胁”过他，那他不出现确实更好。
可看向病房里昏睡着打点滴的女孩，向钟的感性在这夜里被无限放大。“他至少不该这样冷漠。”
辛眉没有再说话，杨瑾本就冷漠，又是回京市处理要事，会来才是有鬼了。而且他刚刚说的……
向钟不喜欢她沉默不语，哪怕是像之前那样怼他也好，“你可以像过去一样反驳我，再尖锐的话都可以，不要不说话。”
辛眉站着，居高临下地看向他，皱眉，“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向钟之前失恋的时候都没有今天这样不冷静，好像处于一个混乱巅峰，再往前一步就要掉入黑暗一样。若说是因为梅湘受伤，可他之前就已有不稳定的趋势，想到陈老师晚上的电话，辛眉指尖不禁捏紧了手机。严厉道：“抬起头来。”
辛眉的情绪叫他完全看不出来，他才意识到，他和辛眉成长环境天差地别，就算是一样的教育和一样的三观，和辛眉历经苦难的超脱相比他显得如此轻佻，竟还一直想要她和自己一样想法来证明自己，这不就是自私么。
“把你的骄傲捡起来。”真的不是有意讽刺，辛眉确实更喜欢他桀骜不驯的样子，而不是死狗一样。她捏着向钟的下巴，嘲弄：“你在沮丧什么，是觉得自己太幸运了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有句话她不吐不快，“过去过去，既然过去了，就别再提！搞得大家都不痛快。”
向钟说不出话，他想问辛眉当年他妈妈对她做了什么，可是说出这话，又把陈女士置于何处。
辛眉看他眼神闪烁脆弱，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她坐到向钟身边，苦笑了一下，尽量让自己温和平静：“自古感恩并积恨，千年万载不生尘。此外都有时光洗礼，终有一天云淡风轻。”
感恩，恨，都是辛眉永记难忘的，她或怨陈老师，但不能让向钟怨陈老师。
向钟如鲠在喉。
辛眉却不让他说，自顾道：“我们初中的时候，虽然成绩经常并列，但是我却总觉得自己肯定比不上你，那时我总想至少在成绩上超过你。”
向钟想说不是的，他们分数虽然总是巧合地相近，但是擅长的科目却是一文一理，其实毫不相干，他多欣赏她翩翩执笔文采斐然，欣赏她岁寒松柏，清冷风流。
“你也不用反驳，”辛眉垂眸道：“坐在车里的人和荒野上的人在格局，心性方面本就有所不同，”她“追忆”道：“你的骄傲自信深深吸引着我，又幸运你我成长环境不同，听到的声音不同……那么多不同却仍能拥有相似的三观，而另外的不同也使我深受启发，”她看着向钟，一字一句认真道：“直至今日，我仍感谢你的出现，你当时的话也不是完全自以为是。这世上原就该自己的苦自己受的，向钟，你已送我上马走了一程。但走了，就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