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月端着汤药进屋,三天不见,沈降雪清减了几分,仍是芝兰玉树,风姿特秀。蓦然看见他苍白病弱的模样,卿月的心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有点闷疼。

    沈降雪喝了药,眉梢微蹙,卿月摸出一颗糖果,剥开糖纸,送入他口中。

    糖果入口即化,沈降雪凝视着眼前人,“我比谢君宇好哄多了,不用你一手喂药,一手扶尾巴,一颗糖就能哄好。”

    卿月:这是什么奇怪的比较?

    等等,沈二公子居然听墙角?

    卿月的视线游离了一下,试探道:“你还听见什么啦?”

    沈二公子扭过头,不吭声。他今□□带系得松散,越发衬得腰身紧窄。

    过了一会儿,沈降雪发现卿月的眼中有血丝,轻轻地咳嗽:“你三天没合眼,去睡一会儿,或者打坐调息也行。谢君宇那边,我让门客守着。”

    谢君宇的尾巴虽然接上了,但想让龙尾巴恢复到像从前一样的灵活灵敏状态,还缺少一味灵药,温南絮决定入山采药。

    沈降雪:“一起去。”现在入山,非常容易遇到魔族,温南絮被他姐姐保护得很好,没有实战经验。

    空山无人,水流花开。几只驺虞兽在草地上舔毛。驺虞兽的体型酷似大老虎,长得像雪豹一样可爱,性情温顺,日行千里,可以驯化成优质的坐骑。然而由于它们跑得太快,极难活捉,常常有市无价,千金难得,是修士梦寐以求的珍稀灵兽。

    温南絮想抓一只驺虞兽当坐骑,却根本追不上。

    驺虞兽会戒备其他妖兽、魔兽、修士等靠近,却不会防备小石头。卿月看见两只驺虞兽在溪边打滚儿□□,化作石头顺着溪水接近,将一对情侣驺虞兽一起捉了。套上驯兽环,给温南絮一只,另一只牵到沈降雪的面前。

    “你拿去卖掉,抵给我买衣裳鞋袜的钱。我不喜欢占别人便宜。多出来的钱,就当我的食宿费。沈家的饭菜挺好吃。”

    温南絮不知道说什么好,“眨眼就拆散一对恩爱夫妻,女侠,你做个人吧。”

    卿月理直气壮:“我本来就不是人。再说了,驺虞兽不是一夫一妻制,一头雄兽会有多个伴侣。不用我拆,它很快就会重新求偶。”

    温南絮好奇:“那石头精呢?”

    卿月想了想:“石头精没有太强烈的爱恨,万万年都是独赏日升月落。我认识的几个石头精,皆是独来独往,就算遇到情缘也会失去。据说,三生石上,找不到我们的名字。”

    沈降雪将两只驺虞兽都交给温南絮,“让它们在一起。”

    温南絮抚着驺虞兽顺滑的皮毛,“你对谢君宇,还有我二哥,显然是不一样的。”

    “谢君宇偷吃我的灵果,被我活捉,看在自幼相识的份上,我不揍他。等他养好伤,帮我买冰糖葫芦就行。至于你二哥,哼!他私藏我的本体,我要是不小心睡着,就会在你二哥的袖中醒来。现在谣言满天飞,我都成妖界笑柄了。等我能打过他的那一天,必定金屋藏之,一雪前耻!”卿月是石头精,灵智初开的时候,无法挪动一丝一毫,险些活活闷死。谢君宇每天都来净月河游泳,然后爬到月光石上边晒尾巴,给卿月讲故事。是卿月的第一个朋友。

    沈降雪轻笑一声:“你现在就可以击败我。金屋我自己盖。”原来是谢君宇偷吃灵果,不是卿月给他的。

    他们采药途中,遇上树魔杀人。温南絮救下一名女修士,对方笑嘻嘻地送给他一卷合欢宗秘籍。他想看又不好意思看,想扔又忍不住好奇心,犹豫半天,被卿月一把抢去,直接翻开。是挺正经的修炼秘籍,跟合欢宗的名声不太相符,又失望地还给他。

    温南絮一跺脚:“不知羞,看那种恶心的玩意儿。”

    “就算是双修秘籍,也不恶心。你和你姐,是怎么来的?只要爱惜自身,别乱搞那种事情,不用身体交换利益,就不恶心。温贵妃,我是瞧你想看又不敢打开,才帮你把把关。”

    “不准喊我贵妃!”

    “你那天盛装打扮,难道不像东陵皇宫里边的贵妃娘娘?要不喊你温娘娘?”

    温南絮气得想打卿月,卿月就躲到沈降雪身后,冲他做鬼脸。

    温南絮用逍遥扇敲一敲背上的竹篓,“你再欺负我,我就把小黑龙洗一洗,炖上两锅汤,听说龙肉超级美味。”

    谢君宇在竹篓中昏睡,毫无反应。

    这座荒山,有许多驺虞兽。卿月给荒山起了个名字——天虞山。

    这一路上,他们遇见不少妖魔。

    北渊的魔族,越来越猖狂。北凉州已经显出乱象,东陵、西荒、九黎或许稍微好一点,但魔物肆虐是必然的。

    大魔王已经一统魔界,仙门百家却还在内斗。四大修仙世家,乐游湛家、昆侖白家忙着争权,取代沈家的地位。丹阳张家远在东海之滨,有另外三家在前边顶着,事不关己。唯有西京沈家积极寻找封印大魔王的方法。那些中小家族,大多依附这四大世家。

    然而,独木难支。

    沈降雪离开的这几天,形势急转直下。大魔王率领二十万魔族,直逼西京。

    沈长生死守西京,不能后退,沈家若是撤走,北凉州的上千万人口,都要沦为魔族的奴隶、盘中餐、以及储备粮。

    神女咸池交出神器,请三大世家前来援助。张家迟迟没有任何回音。湛家和白家假意答应,却在瓜分了两件神器以后,联手逼迫神族的遗民祭天,就连咸池也一起被押上祭坛。

    大魔王的实力深不可测,当初剑圣沈墨战死,也只不过给人族多争取了几年的时间。湛摇光、白琨玉不想跟大魔王硬碰硬,他们贪生怕死、怯战——活着的大能,才有无限风光。像沈墨那样为守护三界苍生战死的,成为英雄,却苦了妻儿。才几年,苍生就将他遗忘,已经很久没人再提起他。

    以四十九位神族遗民的鲜血祭祀,能够引来天罚,让北凉州和北渊魔界一同沉入地底。到时候,湛家和白家就是封印大魔王、拯救三界的功臣,天外天的仙人、东陵、西荒、九黎的凡人,只会为活着庆幸,没人会在意彻底消失的沈家。对湛摇光来说,只要能封印大魔王,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况且被献祭的,又不是他家的人。

    他不知道的是:大魔王属于天魔一族,以人的恐惧、贪婪、自私、妒忌、怨恨等负面情绪为食物。北凉州下沉的过程中,上千万被放弃的百姓产生的怨恨、惊恐和绝望,足以让大魔王强大到超出他的想象。原本沈长生就能勉强守住西京。四大世家联手,就能封印大魔王。将来,人们再回顾这一切,不难发现——此刻,湛摇光、白琨玉的举动,才是三界浩劫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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