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哥。”宁文远的手紧了紧。

    季鸣感看向与宁文远紧紧交握着的手,拍了拍,什么也没说。

    却让宁文远心里舒畅很多,他再也不渴望能够被谁所理解,毕竟,那是他自己的事,别人管不着。

    但现在他已经成长起来了,如果还有人没事找事想膈应他,他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甚至也会毫不客气地反击。

    就着医务室的床,宁文远又睡了一会儿,再醒来,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3点。

    轻轻在熟睡的季鸣肩膀上拍了拍,宁文远说道,“我得去参加拔河了。”

    季鸣抬起头,露出睡眼惺忪的一张脸,“喔”了一声,就见宁文远正要下床,立即一手将人按住。

    “别动。”

    他抓起了宁文远一只脚,弯上腰拿起一只鞋给他套上,系好鞋带,再换上另一只。

    这感觉……

    宁文远一动不动坐在床上,心里却有什么已经开始汹涌澎湃。

    还记得初识在开学典礼那天,在礼堂后台,季鸣差点跟校花掐起架来,结果他被校花的高跟鞋扎到了脚背。

    当时的季鸣,也不多想,就脱下了他的鞋和袜子,给他贴上创口贴。

    印象中,季鸣就是这样一个热心肠的人,但,若季鸣对别人也是这样的热心肠……

    他顿时觉得很不是滋味,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一晃而过,

    “好了,扶着我站起来吧。”

    季鸣这时伸手把他从床上拉为站起,顺势把手伸向他背后,宁文远只觉得一侧腰上一紧,季鸣的掌心已经扣在了他运动裤的腰侧松紧线上。

    可能是因为天气热了起来,隔着裤子也能感受到季鸣掌心有些灼热的烫。

    宁文远禁不住浑身一个哆嗦,立即就要去扒季鸣的手,还努力冲季鸣使眼色。

    提醒他,他俩的一举一动,只要校医抬个头,就会被尽收眼底。

    季鸣不肯松手,硬握着他的腰走向了医务室门口。

    从门侧的窗户看去,又有人搀扶着受伤的运动选手来了。

    眼看就要推门进来,宁文远一着急,走路时不小心踩到了季鸣一只脚。

    季鸣吃痛,宁文远趁机扒开了他握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

    这时,门从外面被推开,几个人搀扶着一个摔伤了头的运动选手走了进来。

    宁文远立即侧身给他们让路,季鸣正下意识伸手来抓他,他们的距离就被这几人拉开了。

    走出医务室,季鸣一把抓住宁文远肩膀,“你在怕什么?”

    季鸣不太理解,现在这个社会,两个男人谈恋爱的不少,不都光明正大的。

    宁文远怎么就这副畏首畏尾的样子,看得他一肚子火。

    “鸣哥,”宁文远看出他脸上阴沉,立即把他拉到一个角落,小心解释:

    “我们这样,”他指了指季鸣又指了指自己,“别人不会理解,我不想因此招来麻烦。”

    宁文远身边朋友不多,除了温浩他还没认识过一对同性情侣。

    有时走在街上看着两个男生牵手或动作亲密,也只以为是朋友间的亲密动作。

    也在网络上搜到过一些很大胆的同性情侣展示自己相处的日常。

    羡慕之余,每当他看到一些很难听的评论,不由得就会想到曾经在xx附中所经历的梦魇般被霸凌的日子。

    勇气这种东西,还真不是他想就一下子能够拥有的。

    想要坦然地向别人展示自己的性取向,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当然,也或许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可季鸣哪里能够理解?他喜欢一个人是热切的,是心无旁骛、全情投入的,从小到大,他所生活的环境就是被家人捧在手心里的。

    加上,他学习能力强,不论走到哪儿,都如众星捧月,自小就自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而且,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就会一头栽进去,就像他现在的事业——人工智能。

    所以,他认定的人,又怎么会藏着掖着?

    “我不怕麻烦,我就是想要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的关系,知道我们彼此喜欢……”

    季鸣忍着想要发怒的情绪,语调却慢慢高扬。

    宁文远马上警觉得朝左右看去,竖着食指抵在唇上,“嘘——小声点。”

    紧紧闭上了眼,他知道已经有人在朝他们看来了,立即站到了季鸣对面,企图把他挡住。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或感觉他们的关系不一般,不想再遭受别人白眼,不想季鸣也跟他一样承受那些。

    “所以,你是觉得很丢脸,对吗?”静默了几秒,季鸣突然颤声说道。

    宁文远愣住,立即睁开了眼,却对上了季鸣逼视而来的寒凉目光。

    他摇了摇头,季鸣顿时朝前迈了半步,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他下意识后退,肩膀却被季鸣牢牢抓住,“不准躲开。”

    季鸣命令道,一双眼睛锐利地能割开他脆弱的自尊,他瞬间明白季鸣的意思,季鸣想要在这大庭广众下吻他。

    这明明是个浪漫且美好的事情,最重要的,这是一个很私人的事情。

    为什么一定要像炫耀一样当着这么多人……

    心里生出一股悲凉,宁文远不再多想,挣脱掉肩上的钳制,立即推开了季鸣,迅速跑开了。

    “宁文远,你……”

    没料到,宁文远突然会爆发出一股蛮力,季鸣竟被他推了个趔趄,等稳住身形,宁文远已经冲下了楼去。

    想起宁文远刚才看自己的眼神,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拔腿追去,宁文远头也不回的一路狂奔。

    “别跑了。”

    心里有些慌了,看宁文远跑得太快,他生怕宁文远会一不小心跌倒。

    宁文远并不减速,他没办法,只好不再追了,可眨眼间的工夫,宁文远就消失在了叉路口上。

    找到一条长椅坐下,季鸣仔仔细细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在脑子里过了一下。

    “啧”了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过份了,宁文远之所以这么紧张肯定是有什么顾虑。

    而他脑子一热,竟在那一刻,以为宁文远会嫌弃他。

    用力掐了掐太阳穴,后悔不已的季鸣正掏出手机想要联系宁文远,向宁文远道歉。

    凑巧,手机先响了起来,拿来一看,是学校的于书记。

    “喂——”季鸣一边接听电话,一边往操场走去。

    “季少,您好,关于你说宁文远同学奖学金尚未发放的事情,这我也了解情况后,跟你汇报一下。”

    “说——”

    “哦,是这样的,确实是因为他的资料不全,钱被押在了那里,而且,校长还专门发了话,务必要他把资料交来才能放款。”

    “校长?你是说学校校长在亲自处理奖学金的事?”

    “对啊,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不过芝麻绿豆的事儿,也要插手。”

    “好,我知道了,我亲自去找校长。”

    “不客气,啊?你要亲自去找?”

    电话挂断,季鸣不想继续跟于书记废话,抬脚往校长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宁文远也不知跑了多久,等他再回头,已经不见了季鸣身影。

    心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操场。

    远远瞧见温浩在看台上坐着,他正准备走上看台,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回头一看,竟是崔牧盛。

    宁文远皱了皱眉,勉强笑道,“是你啊?”

    “找温浩吗?走吧,我们一起上去。”

    宁文远摇头,“我去趟洗手间,你先上去吧。”说完,转身朝卫生间方向走去。

    “也好,一起吧。”崔牧盛喜笑颜开,紧跟宁文远不放似的,“对了,文远,你对我还有印象吗?”

    一边走,宁文远一边侧头仔细看着崔牧盛,摇了摇头道,“不记得。”加快了脚步

    他压根就不希望记起跟附中相关的一切。

    “看你这记性。”

    崔牧盛也加快了脚步跟上,“那你肯定记得你高一上学期期中考试前,被淋了一头的水的事吧?”

    宁文远渐渐紧咬后槽牙,怎么可能忘?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同学的霸凌,老师的漠视……

    此刻,这个叫崔牧盛的人却毫无顾忌地随意撕开他的伤疤,完全不打算“放过”似的。

    “……那天我看到你穿得湿哒哒的离开学校,还好心把外套借给你,之后……”

    崔牧盛故意咬着“好心”两个字,宁文远顿住脚步,看向他,“够了。”

    目光里已经有掩不住的怒意。

    崔牧盛也停下脚步,挑了挑眉,嘴角速度绽放出一个轻蔑的笑。

    “你到底想干什么?”宁文远终于质问出声。

    “别这样,我也是关心你,对了,不是有人替你撑了腰,学校也开除了一批学生,怎么后来你也没来上学了?还听说你转校了,你转哪儿去了?为什么……”

    宁文远实在听不下去了,狠狠瞪了这个崔牧盛一眼,继续迈步去洗手间。

    崔牧盛紧跟不舍,两人一前一后,径直走进了男厕。

    崔牧盛简直阴魂不散,宁文远憋着一股子气推开了隔间的门,及时给门落了锁。

    一个轻“哼”从门外悠悠传来,他背靠门板,紧绷的肩膀这才松弛下来。

    随着,门外的脚步走开的声音,终于,仿佛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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