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东宫有个假半仙 >第八十三章 不如放他离开
    珍珠端着药碗迈入大殿,看见女皇正站在缸前给龙鱼喂食。

    女皇耐心地在水晶碗中挑挑捡捡,终于挑出几只可心的鱼儿放进药钵里,用药杵将其活活捣成肉泥。

    大抵是龙鱼爷爷近日换了口味,不喜欢吃新鲜的小鱼苗了。

    “事情已经按照你的计划安排下去了,赵德本的家人现在都已经控制在我的手里,他就算搭上自己的老命,也绝不敢改口。”女皇一边捣着钵里的肉糜,一边不急不慢地说道:“钟毓为了那什么神魄居然做到这一步…若不是你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这一年多来我还真是被他耍得团团转。”

    珍珠在门外环视了一圈大殿,并没有在殿内看见其他人,不知女皇这话是在说给谁听。

    时不时有血水从药钵中溅出,女皇并不在意,她一下一下地捣着药杵,继续喃喃自语道:“彻底离间太子和国师,铮儿自会替我动手处决了钟毓。只要他认定钟毓就是杀父凶手,就绝不可能容许他活着。”

    “钟毓代表的是我的意志,如今容铮自以为羽翼丰满要旧事重提,自然不可能将我排除在外。但没了钟毓,就凭他一个太子,还掀不起什么大浪。”

    说完,女皇伸出一根纤白的手指,用指尖挑了一团钵中的肉糜,送进了鱼缸中。缸里的龙鱼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立刻摆尾迎了上来。

    女皇一脸慈爱地望着手边的龙鱼,说道:“但钟毓是我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我会最后给他一次机会,你说呢?”

    珍珠在门外看着这吊诡的画面,一股凉意顺着她的后背爬遍了全身。珍珠知道女皇向来十分爱护这条鱼,助女皇取血供养龙鱼的事也一直是她在负责。

    只是方才女皇的表现,就像它真的会开口说话似的。

    钵里肉糜很快就只剩下小半碗,女皇也注意到了一直站在门外的珍珠。她转过头来望了珍珠一眼,开口问道:“什么事?”

    珍珠连忙回过神来,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托盘举过头顶,说道:“陛下,国师送来的驻颜汤药到了。”

    女皇淡淡地应了一声,再度将目光放到龙鱼的身上,吩咐道:“拿下去倒了吧。”

    珍珠走后,女皇端起药钵,将里面的东西连血带肉地全部扣进了鱼缸里。红色的血液在缸中散开,龙鱼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

    其实女皇刚刚确实是在自言自语,自那日龙鱼突然现身之后,它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在龙鱼的点拨下,现在女皇已经彻底认清了钟毓这个人,也知道他瞒着自己都做了什么好事。

    说来钟毓是有些可笑,想到他居然不惜舍弃不老不死之身也要单方面破除血誓,女皇便忍不住笑出声。

    钟毓到死都不过是皇家的一件工具,不过是活得长了些,就妄想当个人了。

    做人又有什么好的,朝生暮死,庸庸碌碌,饱受七情六欲之苦。

    她只想要永不落幕的太阳,与无穷无尽的江山。

    **

    如迟也所预料的一般,那日朝会过后,容铮与叶钊灵之间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僵局。

    前一个夜里还相拥而眠的两个人,第二天便心照不宣地退回陌路。叶钊灵身边的守备日渐森严,容铮也终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不再见面,连公务活动都要分开出席。

    这一点小小的改变民众都看在眼里,很快坊间就有传闻说太子与靖南侯的婚姻出现了问题。

    叶钊灵虽已被证实不是钟毓,但他身上的种种嫌疑并未洗清。容铮会做此反应是叶钊灵意料中的事。他们二人之间不过是纯粹的利益关系,退回这样的相处模式才最为稳妥。

    所以叶钊灵的心里没有什么波澜,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平白多了几个难以入眠的夜。

    盛夏的夜晚燥热不堪,叶钊灵关掉了房间里中央空调,大剌剌地敞着窗。结束今天所有的工作后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他进浴室洗了个凉水澡后,彻底冲掉了仅有的一点睡意。

    又是个失眠的晚上,叶钊灵早就习以为常。横竖睡不着觉,他将头发吹了个半干,起身出门散步。

    走出房间的时候,叶钊灵看了眼对面的房门。对面今天依旧没有半点动静,看来容铮今晚又是彻夜不归。

    这座皇宫确实是本朝建筑艺术的集大成者,对于生活在这里面的人来说,看久了也就那个样。不过这遍布在皇宫四处的大小园林倒是有点意思,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景致。

    夏夜的园子里格外热闹,花香绵延,蝉鸣蛙声连成一片。从寝殿的后门出来再走上十数米,就能看到一棵很高的枫杨树。一开始不知是谁起的头,将一条写着心愿的红绸挂在了树上,后来东宫的女官们都流行在这棵树下祈愿。

    数不清的丝带将这棵原本就过分繁盛的树挂得满满当当,远远望去像一片燃烧着的红云。树上挂的也不全都是什么正经愿望,叶钊灵偶然间看过几个,各个都让人觉得啼笑皆非。

    叶钊灵没想到今晚会在这里遇见容铮,他前脚刚转过一个花架,就看见容铮一个人在树下的石桌旁坐着。石桌上摆着一方棋盘,树下亮着一盏灯,几只蛾子围着灯火来回转悠,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看到这一幕,叶钊灵的脚下自然而然地转了个方向,无声无息地掉头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但容铮还是早早察觉到了他的动静,他放下手中的棋子,看向不远处抖动的花枝,问道:“叶钊灵?”

    “是我。”叶钊灵停下脚步,从开满了茉莉的小径中走出来:“打扰到你了?”

    容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没有。”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有些怪异。

    “听说你明天要出访h城。”叶钊灵不再往前,他站在原地和容铮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说了几句场面话:“注意安全,一路平安。”

    容铮将视线从叶钊灵的脸上移开,再度执起棋子,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容铮的这一表现无异于是下了逐客令,叶钊灵自然不会再往他的跟前凑。

    “那我走了。”叶钊灵最后说道。

    直到叶钊灵的身影彻底消失,容铮才放松了石桌底下攥紧的手。当他看着叶钊灵转身离开时,第一反应是起身将人追回来,再说两句玩笑话,直到稀里糊涂地翻过这一页。

    但他忍住了。

    叶钊灵身上疑点重重,不可轻忽,甚至是人是鬼都说不清楚。虽然那天自己亲眼见到了钟毓面具下的那张脸,但以钟毓的手段来说,眼见未必为真。

    但凡容铮现在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就该立刻将叶钊灵全完控制起来严加审问,一定可以问出有用的情报。

    但他舍不得。

    容铮不忍心以这种方式在他们之间画下句点,又做不到心无芥蒂地面对这个人,更不想在他面前惺惺作态虚与委蛇。

    那就索性避而不见,对谁都好,把这个忘了长心肝的东西放进心里,确实是自己的错。

    容铮与叶钊灵不约而同地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看谁先打破这个不尴不尬的局面,将二人的关系彻底推向结束。

    明天容铮就要离城,叶钊灵心里其实松了一口气,他和容铮应该分开一段时间,冷静地处理好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不过叶钊灵不知道的是,坐在这棵枫杨树下往南方望去,透过层层叠叠的花树灌木,正好可以看见他房间的那扇窗户。

    这天晚上容铮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他就一个人坐在这棵枫杨树下,看着叶钊灵房间里的灯亮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容铮赶在严天来上班之前回房简单洗漱了一番,之后便坐上了前往机场的车。虽然彻夜未眠,但他的精神不错,脸上看不出丝毫颓靡。

    容铮此次出访h城严天没有随行,奉命留在宫中监视叶钊灵的一举一动。严天放心不下容铮,一路上念叨个没完。

    严天究竟说了些什么,容铮没有听进去。车队快到机场前,容铮突然对严天说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抓紧时间草拟一份离婚协议。”

    严天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一揽子没交代完的注意事项都被卡在了嗓子眼里。他严重怀疑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又十分不确定地问了一遍:“谁的?”

    容铮没好气地瞥了严天一眼,反问道:“你说是谁的?”

    出大事了,严天在心里想。他打量了一眼容铮的表情,小心地问道:“殿下,我能冒昧地问一句为什么吗?”

    见容铮不答,严天忍不住说道:“我以为您和侯爷在一起很开心。”

    听了严天的话,容铮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什么傻话,对我来说开心又怎么样,不开心又怎么样?”

    经过了一整个晚上,容铮终于想明白了。既然去不得留也不得,不如就放他离开,从此不复相见,一别两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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