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啊，你才整理得干干净净，现在又乱了。”
“反正你自己的房间，你觉得舒服就行。”
“不，我一点也不舒服。”
“也许不是不会，而是懒呢？”
“扫地嘛还是勉强会的。”莫寅有些迟疑地说。
“那你就先把地扫干净，我来整理桌上和沙发上那堆东西。”
“好好。”
沐念把莫寅手里的菜拿到厨房放下，出来就见莫寅已经开始扫地了，她走到桌旁开始整理上面的东西，又拿抹布把桌子上擦了干净。
“可以麻烦你帮我把卧室的书桌也收拾一下吗？”
沐念叹了叹气，打开了卧室的门，在收拾之前，桌上的一沓债务催收文件吸引了她的视线，但她没有翻开来看。
此时的她关注到别人隐私的问题，但那时拿了别人的东西公布出去却一点也没想这个，她真的觉得自己那个时候是不是疯了，现在她只觉得一阵后怕。
后来教莫寅做饭时她也有点心不在焉。
“早上一般吃的简单点，煮个粥加上买的包子油条也差不多了，需要的话还可以煮几个鸡蛋。”
“煮鸡蛋我会，等我一下。”
莫寅从厨房的柜子里翻出来一个小锅，沐念之前见过的。只见他熟练地洗锅加水，再插上电盖上锅盖，就跑到旁边去拿了几个鸡蛋在水龙头下面一一冲洗干净放在碗里，锅里的水烧开后，他将鸡蛋放下去，盖上锅盖就继续煮。
从他这一系列的操作，沐念已经预知到了结局：煮几分钟后，锅里的鸡蛋一个个爆裂，蛋白从破裂的壳里面蹦出来，几乎没有一个完好的鸡蛋。
“吃是能吃的，就是卖相差了点。”
莫寅拿了勺子将鸡蛋放到碗里，正准备拿去水龙头那里过水，被沐念拦住了。
“生水细菌多，就那样放一会儿吧，稍微凉一下就可以了。”
“看我，没什么常识，要学的东西还真多。”
沐念和莫寅一起坐到饭桌前，她才意识到现在自己竟然要和他一起吃饭，而且还是在家里这种非常私人的地方。但他们买的菜都在这里，现在她自己的冰箱里还是空空如也，就回去的话很奇怪，不走的话好像也挺奇怪。
“好久没有感受过在家好好吃饭的感觉了，真好。今天辛苦你了。”
“你没煮过鸡蛋吧？”
沐念觉得一个正常人煮鸡蛋第一次遇见那种情况或许会认为是偶然，第二次再遇到同样的情况，怎么也会找人问一下或者自己网上查查看原因，但莫寅没有。
“之前看我妈煮过，不过可能步骤稍微有点差别，应该也差不了太多。”
“下次不想鸡蛋全破了就凉水下锅煮。”沐念憋住笑，假装一本正经地看着莫寅说。
“原来是这样。”
……
“你家里人同意你做这些事吗？我是说，你们学医的应该要保护好双手，做这些家务活容易弄伤。”
莫寅摇了摇头，说：“因为我喜欢这种感觉，高中毕业离家后很少有这种机会在家吃饭。”
莫寅说话的时候看向沐念，这让她感觉有些局促，随即找了别的话题打断这奇怪的氛围：
“你书桌上，他们怎么知道你的住址？”
“你看到了，那是之前他们给我打电话时我告诉他们的。”
沐念不理解，一般人遇到这种事都是避之不及，他竟然还把自己的住址都告诉了对方。
“我们搬家了，这种东西总得有地方收才行，不然到处都是。我知道，我不是欠款人，他们不会上门来找我的。”
“是吗？”
沐念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低头扒拉自己碗里的粥，就这样很快碗就见底了。
莫寅主动说要洗碗，沐念也不坚持，安静地回了自己家。
新工作不是很难，可能是因为沐念还没熟悉，所以部门经理没有给她安排太多的事。
面试的时候，经理说得很清楚，每天下午六点就可以下班，可实际上和她同一个办公室的人，每次都要挨到□□点才离开，不管是不是还有工作没完成。
沐念每天完成自己的工作后差不多也到六点，刚开始的两天她也会假装有事留在自己工作位置上，等有人走了她才会走，后来她觉得那样无意义地坐着浪费时间，她实在受不了，所以每天完成工作后就准时下班，领导也没说什么，她也就没在意。
周五晚上下班之前，部门总监和经理找她去办公室谈话，她当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那两人的目的，还以为只是考察一下她这周的工作情况。
“你是本科毕业对吧，你的专业是什么呢？”
“生物学。”
“生物学是什么？”总监倒了一杯茶递给沐念，笑着问她。
沐念伸手接过来，却只是放在手里没喝，她正准备解释，看起来旁边的经理也想帮她解释，但都被他打断了。
“这一周呢你的工作情况我们也大概了解了，经过我们几个领导的商量，觉得你不太适合我们这个岗位，稍后人事部经理对你另外有安排，可能会调你到别的部门去。”
沐念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句问话根本不是因为无知或者是好奇，而是一种嘲讽和歧视。沐念现在从事财务工作，也就是会计学相关的，但她不是相关专业毕业的。
“不用了，请按时结算我这几天的工资就行。”
沐念怕自己憋不住，没有多做解释或者说什么狠话，径自走出办公室去了洗手间，关上厕所门的那一刻她才允许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回去之前，沐念在公园的长椅上待了很久，泪水早在公司洗手间流干了，现在她整个人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香樟树那粗糙的树干，心里还没开始想下一份工作的事，就是不断地琢磨刚才总监的那几句话，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
现在已经十一月中旬，虽不及最冷的一月份，但空气中的冷风刮来，还是能凉透沐念裸露在外的脚踝。打开手机来，屏幕显示八点过十几分，她终于起身抱着从公司拿回来的办公物品，迈着沉重的步子坐了电梯回家。
“怎么了？”莫寅在门口紧紧盯着沐念手中的东西。
“看来又得换工作了。”
“我刚学了一道新菜，你过来帮我看看怎么样？”
沐念把东西放回自己房间，又去了莫寅家里，他说的新菜，其实还没开始做，还只是一堆材料。
在教莫寅做菜的时候，沐念有些心不在焉，她还在心里气自己离开的时候没有臭骂那个总监一顿，她也气自己怎么每次到了关键时刻总是憋不住流眼泪，她觉得自己很没用。
“工作的事情，是什么原因呢？”
“没什么，可能是专业不符吧。”
“可你不是考了相关的证书吗，也有工作经验？”
“现实有时候说不通的，多数还是看人的意愿。”
沐念发觉莫寅在看她的眼睛，才想起来自己在公司洗手间哭了那么久，眼睛一定红肿得明显，她慌乱地转身走开。
“你先注意锅里，不要让水溢出来了，等它沸腾了就可以换小火了。”
莫寅拉住了沐念，走到她面前重新看向她的脸，果然，她的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儿。
“走，去公司，我帮你讨个说法。”
沐念被莫寅拉着走到门口已经开了门，她才反应过来，拉住了他。
“不用了，我没事的，工作再重新找就是了。”
“工作可以不要，但绝对不能让自己受委屈，你那个什么破公司，可能最开始就没想好好招人，就是无聊耍人玩的。”
“求你了，不要去，我不想再一次丢脸。”
沐念从小到大几乎都是这样忍过来的，她明白，她没有底气去反驳和反抗，再继续在这件事上面纠缠不休，对方只会说出更过分的话来，让她更尴尬而已。
“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就这么能忍？看来你对我一点也不宽容。”
莫寅将门重新关上，沐念这才放下心来，刚才她真的觉得莫寅会不顾一切跑到她公司去把总监臭骂一顿，那样嘴上可能找回了气势，结果连带着他都会被人嘲笑，她不想看到那种场景。
“菜大概也快好了，就在这里吃完晚饭再回去吧。”
沐念几乎习惯性地坐到餐桌前，两人吃饭的时候莫寅一句也没再提她工作的事情，而是说了许多他在学校实验室上课的事情。
那天晚上，沐念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她立马起身在床下面最底层的回忆里不停翻找，终于在一堆杂物里找到了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那是她刚搬来这里的时候放进去的，几乎一次也没打开来看过。
盒子里有一本破旧的笔记本，一张照片，还有一包早已过期的不二家的棒棒糖。
笔记本写了一半，还有一半空白，上面的文字还停留在高中毕业的那天。沐念想，也许，现在开始，后面空白的纸页，都可以被密密麻麻的文字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