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君坐在太极殿内弟弟亲自给她安置的软椅上,冲着夏凌峰笑了一声:“本宫和陛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们在这儿急什么?”
言语中丝毫没有将皇帝和百官放在眼里,夏凌峰看了看龙椅上毫无主见的皇帝,又看了眼猖狂的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的长公主,心内叹息一声。
“陛下龙颜关系国体,若殿下一直这么说打便打的话,以后陛下亲政,何以服众?”
夏凌峰也是无奈极了,如今满朝公卿眼中,他已经是长公主派系的人,作为一个直臣,他心里是真的冤,莫名其妙就站了队。昨夜里琼林宴上长公主又把陛下给打了,今天上朝之前,御史台的大臣们互相推诿,结果商定让他继续做冤大头,理由是反正你是长公主的人,还有免死金牌,你怕什么?
龙椅上的天子这时候说话了:“无碍,此乃朕的家事,就不必在朝堂上议论了。”
齐湛看不下去他们难为长姐,又不愿齐君和朝臣关系太僵,他觉着左右是自己姐姐,打一顿调皮的弟弟又怎么了?
“诺!”文武百官纷纷应是。
“启奏陛下,昨夜臣连夜审讯柳生和连九,二人具已交代清楚,连九受柳生贿赂黄金百两,向柳生透露殿试试题及答案,这是二人的供状。”
内侍将供状呈到齐湛身前的案几上,齐湛翻了两页,就捂着头让内侍将供状拿去给了齐君。
齐君捻起纸页一张张看完,冷笑一声:“本宫真是没想到啊,大齐朝中竟有这么多蛀虫!”
百官心内一震,连忙惶惶然伏身:“臣等惶恐!”
却见长公主目光凌厉,从众人身上一一划过,朱唇开合间,每念到一个人名,便有官员脸色苍白,仓惶跪下。
“户部王成荫、林志,兵部……”
齐君手中这供状仿佛一份死亡名单,禁卫林立两侧,每念到一个人,便有禁卫上前将人带下去。
“以上官员,交由大理寺查办,限三日内查出原委。”齐君看了一眼下面的人,道:“本宫不会冤枉正直的臣子,但是若有人浑水摸鱼,乱我大齐社稷,别怪本宫心狠了!”
“此次科考舞弊案,凡提供线索者,皆有封赏,若有同流合污之人也可举报,可减免刑罚。”
“诺!”
齐君又遣人张贴皇榜,言明若有考生成绩有疑惑者,皆可去大理寺申请协同吏部重新考校。
此事一出,民间热议沸腾,这次科考连状元都下到诏狱去了,就等着查清供状上的人一起问罪,可见这次科考舞弊案有多严重。
不过此次舞弊案也使得齐君在民间声望大增,很多百姓都对这位杀伐决断的长公主颇为改观,就是除了有点私德有亏,听说还当众殴打皇帝。
所有人谈论这件事的时候,面色都有些奇怪,这位长公主可真大胆啊,即便两人再亲近,那也是天子啊!说打就打,真是一位狠人。
与舞弊案一起闹得沸沸扬扬的就是此案的导火索程砚了,他这几日出门都有人来专门看着,有的是想看看这位探花郎到底有多俊俏,竟让长公主当场发落了人。
不看则已,这一看,许多待嫁闺中的少女简直是连魂灵儿都要被勾了去。
丹茯笑着给齐君研磨,一边学着市井中娘子们的姿态说话,逗得齐君眉眼都舒展了开来。
“殿下何必这么拼呢?您就该多笑笑,多好看啊!”
齐君呷了口茶,一边继续批折子,一边笑道:“若是陛下能有点用,我也不至于这么累,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把皇位传给这个没有主见的东西,若是本宫……”
“噤声!”丹茯连忙捂住她的嘴,“殿下可小心着点,隔墙有耳,便是在府里,也难免不会传出去什么闲话!”
齐君好笑地轻拂开她的手,半点不带担心的。
“左右满朝公卿都觉得我这个长公主野心勃勃,就算不传出去,那群老东西也整天担心我会不会哪天把皇帝废了,你就别平白担心了。”
丹茯叹了口气:“先皇后走时还在担心您的婚事,如今这摄政的名声传了出去,您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我嫁什么人?我乃大齐的镇国长公主,我父皇乃是大齐开国之君,青史流芳,我若成亲,也该是他们嫁进来!”
长公主殿下眉目张扬,眉心的朱砂痣似血,给这张明艳的面容添了几分庄重。
自从摄政以后,齐君的打扮就不如先前那般随意了,服饰妆容都偏向庄严,丹茯心灵手巧,又为她点了朱砂痣,更是显得天姿国色。
\"那您觉得探花郎如何?\"丹茯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她觉得自家主子还是挺喜欢那位俊俏的小郎君的,只是殿下三番两次逗弄人家,手段未免恶劣了些。
依丹茯来看,若是真的有意,就该和人家好好的循序渐进,这样当庭广众的调戏人家,难怪那位探花郎看向殿下的眼神里仿佛淬了刀子一般。
齐君想起那人狼狈的美感,心内微痒,不由得笑出声来:“不过是有些兴趣而已,此人策论作得很出彩,本宫还不至于对未来的栋梁下手。”
“殿下很欣赏他?”丹茯微微惊讶地看着齐君,“看来这位探花郎果然有过人之处,当得殿下另眼相看。”
齐君点点头,又伏在案上开始办公。
她也仅仅是放松了一瞬,丹茯见她这样,心下微酸,这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姑娘,别家的娘子这一刻都在做什么呢?许是走家串门,结伴游玩,或是与情郎相会,而齐君身份如此尊贵,也只能困在这书房里,替陛下包揽国事。
丹茯叹息一声,静悄悄地退了出去,有那么一瞬间,她为自家殿下不值,心中燃起了对先帝的怨恨,明明殿下有治国之才,却偏偏因为是女儿身,便被剔除皇位选择之外,选了当今这么一位无用的君王。
齐君这一待,便在书房待到了晚上,夜幕星河,长公主府里早已陷入了寂静。
直到相鹤扣响了书房的门,齐君才揉了揉额角,道了声:“进来!”
相鹤走进书房,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挺放心我。”
“我相信皇叔不会自寻死路的。”齐君当然不放心他,不过书房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卷宗,案几上的奏折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才敢带回府里批阅。
相鹤十分本分,没有凑近她办公的地方,自己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上含笑看着齐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