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一行人迅速回了落脚的客栈,悄无声息地进了房间。

    清风示意手下将林沛瑛用冷水泼醒,双手抱拳,立在程砚身后。

    林沛瑛只觉得一阵昏昏沉沉中,一股凉意扑面而来,猛地一个激灵睁开眼,就见那相貌英俊的郎君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

    程砚见她清醒过来,才问道:“方才听你所言,你先前不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有意接近我?”

    林沛瑛:“……”

    这件事说起来有些荒诞,一开始是林沛瑛听金玉楼的老鸨说来了个背着妻子寻欢作乐的赘婿,有心教训一顿,却不料人家是来捞鱼的,自己这条肥硕的金鱼不请自送上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程砚见她不说话,眉头微挑,不管是什么目的,反正人是抓到了。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程砚问道,“比如说为何叛逆,或者说……郡守府的大郎君同你有什么勾当?”

    林沛瑛颇有些讥诮地看了他一眼:“若非你仗着这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还抓不到我,你有什么资格审问我?”

    程砚有些哑然失笑:“不论过程如何,你现在在我的手里,我如何不配审问你了?”

    见林沛瑛面上颇有不服气的意味,他话音转凉:“还是说,林娘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得动点刑才肯交代?”

    林沛瑛柳眉一竖:“你敢?”

    程砚面上一派凉薄之色:“我为何不敢?你不要把我想的太君子了。”

    林沛瑛却丝毫不见害怕之色,环视了厢房一周,道:“没有你上级的命令,你敢动我?”

    程砚眼中神采一滞,这个林沛瑛,说到点子上了,且不说动刑只是吓唬她,就算他真有此意,没有齐君的准许,他还真不敢动刑。

    “我要见你的主子。”林沛瑛神色认真下来,“否则别想我吐出什么来。”

    程砚的眼神往她身边的侍女身上瞟了一眼,就见林沛瑛冷笑:“你们一群大男人,还想对弱女子动刑不成?”

    见程砚又看向她,她才咽了咽口水,说道:“你们现在就带着我出陈郡,否则明天就出不去了!”

    “听你的意思,你和郡守府的关系算不上特别好啊!”程砚心思翻转,“那你为什么帮着他们做事?”

    林沛瑛眼中闪过屈辱之色,却依旧不肯松口。

    程砚见状,叹了口气,和清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那我就信你一回,希望你别让我失望,否则……”

    话中未尽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林沛瑛点点头:“当然!”

    当机立断,程砚立刻吩咐府兵们带着林沛瑛的两个侍女偷偷出城,他则和清风还有另外两个近侍一起带着林沛瑛出去。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程砚叹息:“月黑风高……好时候啊!”

    他们商议之后决定兵分两路去林郡找齐君回合,于是一行人十分快速而又无声地行动起来。

    清风这几日跟着程砚逛街也没闲着,什么时辰会有人打更巡逻,哪个地方守卫薄弱都探听的一清二楚。

    其实清风探查的时候是有些心惊的,这区区一个郡县,防卫布置地及其精巧,堪比一个简略的长安。

    不过再缜密的防卫都有疏漏之处,清风他们就计划从这些地方出城。

    林沛瑛瞥了一眼他们的地图,道:“别从西门出,那里有郡守府的暗哨。”

    闻言,程砚和清风齐齐扭头看了她一眼,西门是赶路去林郡最方便的城门,然而林沛瑛偏偏说那里有暗哨。

    “我无意与朝廷作对,否则发现你们身份的时候,你们根本出不来金玉楼。”见他们犹疑,林沛瑛没好气地道。

    程砚沉思片刻,冲着清风点了点头,决定绕路前往林郡。

    此刻已值深夜,月亮为乌云所遮掩,偶尔漏出来两缕流光洒在大地上,满天星斗也不如以往明亮。

    程砚没有武功,所以清风在前探路,一个近侍押着林沛瑛跟在后面,为了防止意外,特意给林沛瑛堵上了嘴,程砚和另一个近侍跟在最后,几人商议过后决定从南门离开陈郡。

    或许林沛瑛确实没有欺骗他们,从南门出来的时候一路都很顺畅,没一会儿,就和另一边从北门出来的人汇合了。

    看着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们的林沛瑛,程砚嘴角微微翘起,示意清风给她解开。

    清风有些无奈地上前,警告地对林沛瑛说道:“你最好老实点啊!”

    说完,十分迅速地给林沛瑛松了绑。

    林沛瑛掏出塞在嘴里的棉布,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你等着!”

    清风摸了摸高挺的鼻梁,不知道这小娘子是怎么做到受制于人还这么嚣张的。

    所幸一开始为了不引人耳目,马匹并没有带进城中,而是寄养在了临近的村落中,他们夤夜徒步前往,到了村落时,已近黎明。

    残月渐消,朝阳初升,日月交替时,程砚回首望了一眼北方,那是长安的方向。

    林郡郡守府

    齐君正同江雪晁对案而坐,商量着林郡百姓如何处置。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他们已然发现,林郡百姓深受官府欺压,如今还没有指派新任太守来此任命,两人只好暂理此地杂务。

    “可恨闫峰身为一方百姓父母官,不思为民造福,竟然纵容亲属欺压百姓,敛财达数万两黄金!”

    江雪晁看着手中状纸,面上染上愤怒之色,将状纸递给了齐君。

    齐君接过状纸,心内一沉,这哪里是什么状纸,分明已经是血书!闫峰是将人逼到了何种地步,才让人这么来告他?

    “郡守府中应当还有暗格,否则这么多钱两,他藏在哪里?”齐君冷笑,招呼来府兵,“给本宫去审闫峰,问问他将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都藏到了哪里!”

    府兵正打算领命而去,又被她唤住:“如若他不配合,本宫不介意剁了他的手。”

    “诺!”那府兵闻言,立刻兴冲冲地冲了出去。

    江雪晁见状,笑看了她一眼:“殿下倒是杀伐果决。”

    “雪晁过誉了。”齐君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手段过于血腥,她不是长安城里那个温香软玉里泡大的少年天子,她见过的灰暗面远远不止于此。

    “还有人说闫峰的内侄强抢民女……”齐君沉吟片刻,“可曾有人见过闫峰的妻室?”

    “正在地牢中候审。”江雪晁抬眼看了她一下,“怎么了?”

    齐君深深吸了口气:“你说,闫峰做这么大的事,他媳妇能不知道?”

    “两人同床共枕,即便不知道内情,平时也应该露出了马脚。”江雪晁应是,吩咐人去地牢拿闫峰的妻子来问话。

    正在此时,忽然有一个府兵从外面小跑进来,冲两人均施一礼:“启禀殿下,程大人来了!”

    闻言,齐君面上浮现出一丝喜意:“快请进来!”

    “诺!”

    程砚带着林沛瑛走进了郡守府,府兵们见状有些好奇,这跟着程大人的娘子是谁?莫非……

    总不会是程大人在陈郡给自己找了个媳妇吧!

    府兵们面面相觑,心里忽然想起长安城中流传长公主对这位探花郎颇有垂青,就连这次来西南都带在身边,这人去了趟陈郡,身边就多了个美娇娘……

    程砚对府兵们若有似无的打量视若无睹,在府兵的指引下去了厅堂找齐君。

    入目,红衣娘子与白衣郎君相对而坐,是不是交首低谈,偶尔有微风拂过女人额发遮挡眼睛,便被白衣郎君悄然拂开。

    程砚心中冷笑:好一个郎情妾意!

    面上却丝毫不显,向齐君拱手施礼:“殿下。”

    齐君这才注意到他,瞥到他身后被清风紧紧盯着的白衣娘子,道:“这是……?”

    江雪晁瞥了一眼:“林沛瑛。”

    齐君眼皮微掀,凤眼中含着威压,朝林沛瑛看去:“你就是那个大胆的伤了本宫的西南巡抚的林沛瑛?”

    林沛瑛见几人对她神色恭敬,便不难猜到这位的身份,不卑不亢道:“正是民女。”

    “哦?”齐君冷笑,“本宫记得,你当是叛贼才是,怎么又自称民女了?”

    林沛瑛不慌不忙:“殿下女身摄政,想必是为英明的奇女子,必不会为传闻所迷惑。”

    齐君看了一眼清风,清风冲着她微微点头,这才问道:“那你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由了?”

    林沛瑛沉默片刻,道:“殿下容禀,我是前朝末帝流落民间的女儿,此事除了亲近之人无人知晓,不料一日走漏风声,林家招来杀身之祸。”

    齐君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微沉,前朝皇室遗脉,且不论真假,就这名头扯了出去,估计也能令天下大乱。

    盛帝在时,无人敢乱,一是因为这天下初定,尚在休养生息,一旦谁挑起义杆,便是生灵涂炭,有违天子之道,而是因为盛帝手段铁血,镇压的诸人不敢叛乱。

    如今盛帝刚驾崩没多久,眼见着天子年幼,就有妖魔鬼怪忍不住出手了。

    林沛瑛见她听说自己身世,并没有显露出来杀意,这才壮着胆继续往下说。

    厅内众人闻听她的遭遇,不由得齐齐陷入沉默,望着这个身世可怜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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