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还没到,年味儿已经有了。村子里过年是别有一番风味的,父亲也从外地打工回来。带回来两根甘蔗,那是我和妹妹从没吃过的,也不知道父亲是如何从那么远的地方把这竹子似的东西扛回来的。

    母亲说她不爱吃,我愣是掰了一节给她,她嚼了嚼:“这不就是甜水儿嘛,有啥好吃的。”父亲说她是乡巴佬吃不得好东西。

    每年腊八节那天都会熬一锅腊八粥,阿拉总是趴在锅边等着吃第一口。

    小时候有一首童谣:“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冻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

    这首童谣念起来最是上口,以至于后来每年过年都会想起,乡下里过年可是严格就着这首童谣来的。

    大自然养人,烟火气修性,小书堂立人。这就是乡下里最纯真,最朴实的生活。

    过年那天何奈第一次收到了乔沙华的短信:“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吃年夜饭了嘛?”

    “还没。”

    “哦,别忘了和我一起去采景。”

    “嗯。”

    难忘今宵的旋律响了起来,电视里春晚的主持人每年都会卡着准点倒计时,窗外烟花爆竹的声音噼里啪啦。

    同样是明月,院子里的明月和外地的明月有什么不同?同样是夜空,头顶的夜空与远方的夜空有什么不同?同样是灯光,城市的霓虹和檐下的小盏有什么不同?我转身看了看阿拉稚嫩的脸,父母幸福的脸仿佛有了答案。

    那一瞬间温暖我的不是面前的火堆,而是某种情谊。就像父亲迈进家门时,他的小酒杯已经摆在了桌子上,就像母亲知道我考了年级第一拿到了第一笔奖学金,就像阿拉趴在锅边吃到第一口腊八粥。

    “每年过年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能吃到平时吃不到的好吃的。能有新衣服穿,哥哥和爸爸也会回家。”

    阿拉一边想着一边问到:“妈,啥时候好鸭,还没熟嘛,我都饿了。”

    “那红豆子哪有那么好熟,等一会儿叭。”

    大灶台上冒出了腾腾热气,“你起来那,烫着你手。”

    张淑华揭开锅盖,一锅红红的腊八粥还在咕嘟着,她麻利的盛了一碗出来。阿拉抱着白糖罐子,挖了一勺糖进去,喝一口:“嗯,真香!”

    阿拉喜欢在贴对联的时候当指挥官,过年的时候会把各种长长的彩灯挂在房檐底下。

    土墙上挂着霓虹灯,好像小女孩儿偷穿了妈妈的皮鞋,打眼一看就不合适,但也免不了有几分纯真和质朴。

    “老爸,再高一点。大哥,歪了。”

    一顿指挥,红纸一块块的贴在墙上,纸上是用黑墨写的吉祥话。

    年夜饭摆了一大桌,那份田螺里的辣椒红的好像我身上的大红棉袄。饺子滑溜的像院子里冻了的冰疙瘩。

    刚端上来的饭菜上开了热腾腾的白花,那花一直飘到天花板上,又带着香气。

    阿拉在炕头上自顾自的玩儿起来。

    “你吃饱了?”

    “不想吃了。”

    “我看你不是不想吃,是懒得动手”

    “你下来,我给你把肉挑出来。”何拉拿起一根签子挑田螺肉。

    阿拉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果然不用动手吃得更香。

    大年三十儿有“拢旺火”的习俗,在火前烤一烤可以带走霉运,预示着新的一年里新气象。

    火红的舌头忽上忽下,它散发的光打在每个人的脸上。阿拉看见大哥脸上露出了笑容,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刚刚也看见他盯着手机笑。

    阿拉拽了一下他的衣角示意他弯腰,悄悄的在他耳边说:“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何奈看了她一眼:“没有。”

    “放心,我不会向爸妈打小报告的。”

    “放心,有了第一个告诉你。”

    她想要一个嫂子,甚至连他哥以后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她觉得现在完全可以带着他的孩子满大街乱跑,教给他自己在学校新学的解方程的方法。

    墙根儿底下的雪,白的发光即使在很黑的夜晚也能感受到那一片白。没有人去践踏它,没有人在它那雪白的身躯上随意增添污秽。

    它永远纯洁,直到太阳出来,把它化成水,再由水变成蒸汽,消失在大气中。但是来年冬天它依然会落下,依然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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