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百官临朝。

    朝中有规,文绣飞禽武绣走兽,七品以上官员无故不得缺席,因而江缔虽是个散阶官,可到底还有四品的名声在,三日一次的早朝必须上。

    官服没有甲胄厚重繁琐,但江缔还是感觉穿的不比常服舒坦,而且现在是在江府,谁知道上了朝之后有多少人要拿她做文章。

    “别慌。”

    江孤身上的官服江缔从小看到大,倒是和她这一件昨天才拿到手今日头回穿的不同,在下人的看护下并不破旧,只是看的出来和它的主人一样历尽沧桑。

    “爹,我没慌,我只是在想朝中有多少人看不惯我,又会怎么说我。”

    江缔此话,确实不假,上个朝而已,战场都上过了,只是其中的明枪可见暗箭不可挡,人言可畏更是一直在寻找江缔还没有完全坚强的心中哪一点漏洞。

    而是是非非,只能看她本人造化。

    “没慌就成,”江府门前已经有小厮备好了马车等在道上,往日都是老爷一个人,对于车的要求不大,可现在加上了小姐了,自然就是换了大些的马车,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可以载三个人呢!

    江孤先一步上车,又掀着门帘等江缔上来才放手:“阿朝,朝廷与战场不同,但都是相同意义上的险境,你要小心,问心无愧的走下去”。

    官场沉浮,江孤为官为将这么多年自然知晓,但却也明白儿时带给女儿的记忆深刻,与江缔,官场上的明争暗斗他相信江缔可以摆平,可难就难在她要渡的是心结,而恰恰也是他无能为力的一点。

    “爹,我明白,陛下授我将品是帝王之计,固然我有功劳江家也在其中脱不开关系,我定不会负了陛下与您的希望,做那等不忠不孝之事,亦会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江缔的眼神平淡而平静,是外人看的出的坚定,红色的官服仿佛她便是天上的朝阳,有炽热之心。

    就因为她是女子,于是这条路注定要遭受许多不公注定要比旁人难走,成帝的封赏又何尝不是给了她机会,如同六年前一般,无形中堵住了一部分悠悠之口,江府的兴衰仅在一念之间,功高盖主之欲,祸乱朝纲之念,件件不是她江府所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条路她注定要带上她的一份她真正走下去。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皇宫大门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与此同时的还有别的上朝的官员。

    虽然天光暗淡只有几点灯笼照明,每个人的心思也被隐藏在黑暗中不得显,只是多少有几个官员想要上来巴结,可有的不敢上前有的不愿低头迎合更有的不屑一顾。

    有的人就是这样,明明生来趋炎附势见钱眼开,却又舍不得放下身段低落尘埃,可笑至极。

    卯时正刻,百官来朝。

    江缔就跟在江孤后面,按着品阶站好了位置,江孤位列武将之首,陆迟就在她身旁。

    只是她心里却还有着另一件事。

    因为昨天撷兰苑一事,让江缔额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那人,无时无刻都是儒雅避世,但也不知道是真心如此还是伪装的皮囊。

    当朝太傅,班裴,班家世代从文不争名利不站队,以文竹为家文,班太傅年逾六十,门下诸多门生子弟,可谓文官之首。

    正因如此,戏院花楼一众被他们看做是烟花风尘之地的场子,怎么会有堂堂班太傅座下门生去那里,实在是令人费解。

    何况实在班江两家是死对头的情况下,六年前他没能拦下成帝准女子出征,现在不光封将还成了同僚,这让班太傅如何看的过眼。

    毕竟班太傅几乎哪哪都好,就是太过保守恪守成规,不喜破了百年来潜移默化的约定俗成。

    好在现在是在乾文殿上,就算朝中人对她这位女将在怎么好奇,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坏了规矩来看她。

    “吾皇万岁,臣等见过陛下。”

    “众卿平身。“

    成帝看上去心情甚好,也是,刚刚打了一场胜仗,若是心中不快那才是容易叫人疑心。

    “陛下,臣有本奏。”

    江缔余光望向前面,是班裴。

    “班卿但说不妨。”

    班裴上了年纪身板却依然挺直,双手执笏,开口道:“南部在归顺我朝前一直唯突厥马首是瞻,如若不是战败,恐怕现在仍是与突厥狼狈为奸,南部现在旧部未除难免有二心,臣认为,当派军驻守南部,以绝后患。”

    南部本就是疆域之间飘摇的墙头草,匈奴没了就跟着突厥继续作威作福,可到头来还是庸人自扰自欺欺人居多,本身疆域小又叫突厥压着病吗粮草送不进一时半会也出不来,南部的仗打的顺利,与它自己作死脱不开关系。

    “将士们刚刚回朝,再次出征恐怕有所欠缺。”

    江孤在前面沉声道。

    虽然眼下不到时候江缔一句话也插不上,可只要仔细想想就知道班裴此番所为何事。

    是冲着江缔,或者是江家的兵权来的。

    左右逃不过一个功高盖主,更何况是手上有兵权的武将,江孤如果真有那个造反的心思,就算不使翊朝覆灭,至少也是要元气大伤。

    真论起来,班太傅一向行事保守,能攻下的城就赶紧控制起来以防后患,能俘回来的兵就赶紧发配入营,江孤作为武将多的是刀尖上捡命的经历,凡事以军心局势为主。

    “江元帅此次出征仅仅带走六万兵马,守军只一万便可,莫不是江元帅舍不得?”

    班裴看着自己同样老了的死对头,心下暗骂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还要给他找不痛快。

    这么想着,目光就分出一瞬落到江缔身上。

    一个小女娃,怎么能上战场做男子之事?

    “攻城时南部连兵马算上城内百姓还不及我军一半,南部可汗自尽宫中敌将眼下就在大牢里,太平盛世便要令将士如此奔波,难道出生入死连半刻安定也挣不来?”

    这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真是少一人都不成。

    “陛下,臣以为,南部之事必然不能坐视不理,可也担得起将士好好修身养息一番时日,不如等至上元节前后,在着手将士出征之事。”

    虽然两人话题不离核心,但就是暗地里较这劲的内容,等他们二人自己总结,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甚好,班卿江卿,你二人歇歇吧。”

    皇帝点点头,算是允了宣尚书的话。

    “陛下,兵部捷报平阳关附近常有突厥之人游荡,虽不及平阳关,但依臣来看,还是小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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