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裹着外套的李成河打着哈欠推开半山别墅的大门,一抬眼便看到正厅灯火通明,已经有人在了。

    换了一身睡衣的顾之桑乌发垂落,背对着大门站在博古架前,抬起头看着那副‘静’字似乎在低语什么;

    听到身后动静她转过头,一双深邃漂亮的瑞风眼衬着雪肤,目光冷冷清清。

    深更半夜里李成河被瞧得浑身一激灵,完全清醒了。

    他干笑一声摸摸鼻子,“高峙是我朋友,我来陪他做法的。”

    昨晚直播结束后,下半场比赛的相关词条和高能剪辑就冲上了热搜,其中80的热度都是顾之桑贡献的。

    对于高家老宅的两大阴阵,诸多玄门人士和爱好者展开了激烈研讨后发现,理论上这逆转阵法是可行的,‘朱雀煞’也是真实存在。

    更有网友凭着蛛丝马迹,扒出了高峙的身份。

    但搅起这番风云的主人公顾之桑却依然没露面,她当时正在单独的直播间里同宋塘一对一交谈,帮他改运挡劫。

    两人具体说了什么李成河并不知道,只是半个多小时后宋塘退出直播间来私信他道谢时,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反而更让他好奇难忍。

    李成河之所以办这个节目,就是因为他自己是重度玄学爱好者,知道有人要做法破阵,他好奇得挠心挠肺想要亲眼见证。

    但破阵一事是高峙的私人委托,和节目组没关系,他这才厚着脸皮求高峙让自己旁观。

    只是想到顾之桑刚来时,自己那副不耐嫌恶的态度,他就觉得老脸有点烧。

    顾之桑‘哦’了一声,“我让他去山下买东西了。”

    好在高峙也破阵心切,没让两人尴尬多久,几分钟后便抱着一大堆东西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他提着一个大黑塑料袋,另一只手倒拎着一只活鸡的双爪,西装头发都有些凌乱。

    受惊的活鸡一边叫着一边扑棱着翅膀,很是闹腾。

    “顾、顾大师,我应该没晚吧?”

    “没有,时间正好。”

    千百前夏国计时是将一天分为十二个时辰,而丑时相当凌晨一点到三点,现在还差五分钟才到一点整。

    高峙狠狠松了口气,因身心疲惫又受到巨大打击,他两颗眼球中布满了红血丝。

    “大师,您看看我买的东西都对不对。”

    一旁的李成河看着顾之桑把黑袋子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有一叠子黄符、一杆通体乌黑的毛笔,五六片薄薄的透明玉板,一盒朱砂……最为惹眼的当然还是那只咯咯乱叫的大公鸡。

    眼瞧着时间到达凌晨一点,高峙猛地看向顾之桑,“大师!”

    顾之桑摆摆手,“别这么激动,还没到合适的时候,你坐下再等等。”

    似是知道两人心中的疑窦,她语气平淡解释道:

    “像这种大凶之阵阴气浓郁,不知在这栋宅子里滋养了多少邪崇,那些东西有的是山野中的孤魂野鬼,有的是自然而然诞生的阴物,都附着在阵点——也就是你父亲的魂魄周围蚕食它。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们早就像蚂蝗似得死死扒附在你父亲的阴魂上,也让你父魂魄虚弱。贸然破阵只会刺激到这些邪崇,很容易让你父亲本就虚弱受损的魂魄直接魂飞魄散。”

    高峙面色又变,“那怎么办?!”

    “我选择丑时破阵就是考虑到这些,这是一天至阳至盛的节点,本就克制阴气是净化除晦的大好时机,在此时破阵更能直接让阵法中隐蔽的邪崇被驱除打散。”顾之桑道:“我会提前画几枚镇魂符,保你父亲的魂魄藏在其中,不被至阳之气冲撞。”

    阳气?李成河看看外头乌漆麻黑的林子,迟疑问道:

    “不都说晚上阴气重不宜出门,正午才是的阳气最旺的时候吗?”

    顾之桑点头道:“这么说确实没错,阳气随日而增,但和我说的‘至阳之气’并不是同一个东西,所谓‘至阳至阴’,是指一天内阴阳颠倒、晨宿互换的极点。‘天光乍破,紫气东来’,这紫气就是太阳升起时候降临的第一缕霞光,也就是‘至阳之气’。”

    子时是一天阴气最重的时候,老人常说:子时过半,百鬼夜行。

    但当太阳开始升起,第一缕霞光就会冲淡阴气,让阴开始扭转为阳,这个节点就是‘至阳’点。

    与此同理,正午太阳最烈阳气最浓,当它开始落下时便由阳转入阴,一直到最后一点日光完全落入海平线,那时就是‘至阴’点。

    解释一通后,李成河恍然大悟,“也就是说破阵的契机要等第一缕阳光出现,可咱们在山中别墅里,光线会被树荫挡住吧?”

    顾之桑:“这就是我让高先生准备公鸡的原因。”

    公鸡本就是阳气重的牲畜,又通灵,可以说除了猫科,它们是对阴阳感知最敏锐的动物。

    “丑时又称‘鸡鸣’、‘荒鸡’,公鸡报晓报的就是第一缕‘至阳’气,以前的人鸡鸣而起,因为他们知道天该亮了。”看看还在炸毛的公鸡,顾之桑扯了下唇角:“你也可以理解为,破阵救你父亲魂魄的关键点,就在这只鸡身上,你可得把它看好了。”

    高峙一低头,看到那大公鸡支棱着毛,还在他脚边拉了一泡鸡屎。

    饶是如此他也两眼放光,一脸严肃地拿出卖鸡老板给的塑料绳,“我一定安抚好它。”

    从现在开始,他就把这大公鸡当半个爹了!

    顾之桑:“行了,我要准备一会儿破阵要用的符箓,你们没有别的事情就等着吧,不要打扰我。”

    说完,她把那些东西都拿到空桌上。

    这些制符所用的材料,就是她让高峙下山买的东西,看东西品质他得花了不少钱。

    殊不知就一包材料就三十多万,还是问李成河借了钱,高峙才买得起,那店老板难得碰上这样一个大客户喜得合不拢嘴。

    顾之桑先用温水开了毛笔,蘸了掺了纯金粉的沉墨后,在黄符纸上落笔;

    然而她写了好几张,都中途报废了。

    终于在浪费了五张黄符纸后,她手中的毛笔如纸上游龙一气呵成,黑中带金的墨一笔勾出飘逸复杂的符文,提起笔尖后整张符面上金光流转。

    这是一张堪称上品的转运符。

    画好后,顾之桑毫不犹豫地反手贴在自己后背,她再拿出小镜子照照,发现眉宇间的晦气被符箓镇了八成,隐隐蹙起的眉头才舒展开。

    恐怕自己给自己画转运符的玄师,从古至今也就她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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