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到了他们的初遇。

    那时时有期刚入军队,整天跟着新兵一起做腺体觉醒训练。因为他的腺体潜能强大,天资更高,所以训练内容会比普通士兵更艰苦严苛。每天大量的体力消耗和疼痛承受让他精疲力竭,每次训练完回宿舍的路上,时有期脚步虚浮,脑袋里总会有一种类似醉酒的迷幻感。

    日子枯燥乏味,路边的柏树,地上的石子,花坛里的月季,每一天都毫无新意地度过。时有期以为这样的日子或许要持续到他退役,直到那一天。

    那天他正沿着石子路往回走。omega揉着浑身酸痛的肌肉,勾肩弯腰,像淋过雨的丧家犬。他揉了揉脸,甩甩头往旁边看,突然看到路旁的凉亭里躺着一个高大的alpha。

    alpha好像睡着了,打开的单兵作战指南盖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旁边还有个掉在地上的手电筒。月光洒在他脸上,将肌肤映衬得瓷白。他发丝轻动,凉亭四周是点点的萤火,静谧的夜晚,时有期心中突然泛起一片涟漪。

    “他眉眼很漂亮。”时有期默默地想。

    突然一只蝴蝶飞来,落在alpha的眼睛上。时有期视觉敏锐,看到alpha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呼吸的频率加快了。

    他应该是醒了,但没有睁眼。

    “为什么没睁眼,怕吓跑蝴蝶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时有期回到了宿舍。脑袋里晕眩的感觉还未褪去,再次想到那个alpha,他发现自己的心跳陡然变快了。

    后来的每一天,时有期都抱着一丝期待,希望能再见到他,希望他像那天一样打破自己生活枯燥的循环。可是没有,alpha只出现了那一次,就再也没了消息。

    再后来,每当他脑海中出现迷幻感,alpha的眉眼就会闪过他眼前,好像形成了一种上瘾的连锁反应,很难戒断。

    第二次见到alpha,已经是他的腺体觉醒后的事了。

    那是他第一次参加战役,面对的是城市中出现的变异巨兽。那巨兽形似鳄鱼,大约有四十米长,尖嘴獠牙,却长了两个头八条腿。更可怕的是,两个头连接的地方,有一颗正在跳动的腺体。

    动物身上出现腺体的事情简直是旷古奇闻。

    城市的交通已经瘫痪了,街边到处都是哭喊着逃跑的人。那怪物一抬爪子,再一踩下去,脚底的车辆就变成一张铁饼。爆炸燃起熊熊的火,那怪物却好像浑不怕火烧,肆意摆尾扫平一幢又一幢楼。两张嘴的尖牙缝里还卡着牺牲者的断肢。

    时有期支队的直升机就悬停在高空,他们配合默契,一行人快速地装弹发射。但那怪物身上覆盖着异常坚硬的鳞片,子弹打在他身上只会出现火花和凹槽,根本伤不到他半分。于是他们改变了战术,把火力集中到怪物的腺体。

    腺体受到攻击后,怪物似乎很痛苦,也被激怒了。他在地上死亡翻滚,时有期眼看着他滚到了一个花坛边。

    花坛旁边蹲着一个大声痛哭的小男孩,怪物张开了一张獠牙密布的嘴,牙上还沾着恶心的粘液,眼看就要把那小男孩吞入腹中。

    突然出现了一辆机甲,被人驾驶着朝怪物的嘴里撞去。眼看着机甲铤而走险,时有期也在心里捏了把汗。万幸机甲坚不可摧,撞进去后牢牢卡住了怪物的嘴,而后他就看到,那个眉眼好看的alpha从驾驶舱走了出来。

    他抱起小男孩,向时有期的直升机飞奔而来。alpha的背后是浓浓的硝烟和漫天的火光,那一瞬间,时有期似乎见到了下凡救世的天神。

    直升机缓缓降落,就要接住alpha。可时有期看到,那怪物的尾巴带着一股强劲的风甩来,alpha抱着孩子,根本无暇抵挡这一扫。

    鬼使神差地,他扑了出去。

    脚尖轻点,时有期快速冲了过去。他调动腺体能量汇于双手,借着惯性迎上了那条粗壮的尾巴。

    时有期是稀有的3s级omega,如果腺体能量被100调动,他甚至可以徒手把钢筋捏成烂泥,可无奈时有期是第一次上战场,缺乏作战经验,只懂得用蛮力阻挡。受到阻碍,鳄鱼长尾甩来的速度些许变慢,但冲击力依旧大得惊人。

    发现失误后,即使知道有危险,他也没有犹豫。为了保护孩子和alpha的安全,时有期依旧挡在他们身后,用尽全力阻止着那个怪物,为他们争取着时间。最终他被长尾击飞,承受了这致命的一击后昏了过去。

    等时有期醒来,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病房外的树枝上停着长尾的喜鹊,阳光透过枝桠,在时有期的病床上落下斑斓的光影。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这让嗅觉灵敏的他有些不适应。omega看着胳膊上一道道结痂的伤口,回忆着昏迷前的事情。无意识的沉睡,恍若隔世。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满头白发的医生。

    “你醒了?有感觉不舒服吗?”

    时有期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你来的时候那伤势可太吓人了,浑身都是血和擦伤,好多地方都有骨折,还一直往外吐血。还好你们这种omega恢复得快,现在该长的差不多都长好了。”

    听到医生这么说,时有期开始庆幸自己刚被打到就没有了意识。

    “你昏迷了半个月,虽然现在身体指标趋于平稳,但还有内伤没有疗愈,还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对了,你认识时桑吗?”医生边换吊瓶边问。

    “不认识。”时有期摇摇头。

    “这样啊。”医生若有所思道,“可以问一下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吗?”

    “时渝。”

    “桑榆的榆?”

    “不是,是矢志不渝的渝。”

    “抱歉,是我冒昧了。”医生微微笑着,推了推眼镜,看着他说,“你长得很像我一个已经去世的朋友的omega妻子,许多年前我在一个酒会上见过他一面,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不过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别的星球生活了。或许姓时的omega都是这么一副好样貌,才叫我认错了人。”

    “没错!姓时的omega都这么漂亮!”门一开,进来了一个人高马大的alpha。

    alpha拎着两大兜东西,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雪茄,声音由远及近。

    “你小子不错啊,及时帮我挡了那一尾巴。要是我在这儿昏迷半个月,部队就得乱套了!”

    时有期抬头看着他,心想是不是他们alpha都这么会说话,上来就朝人心窝子里扎。

    “这半个月我天天都过来看你,你可算醒了。救了哥你算立了大功,我已经申请了,让上将给你升职,任职中尉的文书明天就下来了,以后我就是你上司了。”

    天天都来看……时有期思索着他这段话,感受着话里的温度。

    “以后肯定就朝夕相见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江司霖,陆军特种作战部队中校。”

    烂熟于心的名字传到耳朵里,带着心脏砰砰的跳动。时有期脸上却还是淡漠的,装作他们是初相识的样子。

    “长官好,陆军特种作战部队预备中尉时有期。”

    ———————

    第二天早上,祝离来到时有期的别墅,打算再确认一下伤口的情况。

    在门口收起翅膀,祝离照了虹膜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烟味。他叹了口气,悄悄走到客厅,看到时有期靠在真皮沙发里,蜷着膝盖睡着了。

    omega银白的发里冒出一只精灵尖耳,发丝凌乱地贴在侧脸和胸膛,眼角和鼻头都泛着淡淡的红色,水润的唇边还有一道未干涸的泪痕。他蹙着细细的眉,右手夹着半支雪茄,茶几上的银质托盘里还歪倒着好几个摁灭的雪茄嘴。

    空气中弥漫着失控的山栀信息素,和凌厉的雪茄气味交织在一起。烟熏山栀的味道就像在栀子花心摁灭雪茄,高温让花香更加馥郁迷人,却也让山栀灼痛难当。

    时有期颓靡的样子我见犹怜,祝离却像曾见过许多次一般,去厨房给他泡了杯茶,又径直去卧室给他找来个毯子,小心搭在omega身上。

    祝离动作不大,但时有期并未陷入沉睡。毯子刚刚盖在身上,他便醒了。

    “这么早就来了,昨天不是给你看了吗,我没事。”

    祝离抓着他的手,确认了好几遍才放开。

    “变异体全部清剿完毕,过两天格斯星就要撤兵了。临走前要开个庆功晚会,你发情期快到了,我去跟他们说,让你别去了。”

    时有期思考了一下,轻声问:“这次格斯星来的将领有谁?”

    “没有那个姓江的…”祝离说出来,又感觉不妥,赶紧说别的岔开话题。

    “倒是有个姓成的少将,叫什么,易泽?还是泽易?”

    听到熟悉的名字,时有期下意识抿了抿唇:“我去看看。”

    祝离皱眉:“你快到发情期了,万一正赶上那天怎么办?”

    “不一定真就赶上那天,不是还有抑制剂吗。”

    祝离闻言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腕。

    时有期笑了笑,揽了揽祝离的肩:“多备两支就行,有些事,不亲耳听到我不放心。”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