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将军黑月光今日掉马了吗 >第49章 第四十八章焉得虎子
    辰霜下了马,前方列阵的崔军士兵瞬时闪避,让出一条大路来。那路的尽头,陇右都督崔嗣一身常服立着,捋着颔须堆笑道:

    “辰霜姑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崔嗣快步前行,招手欲迎,辰霜避开他故作亲昵的姿态,淡淡道:

    “甚好。都督邀我来此必不只是寒暄,还是速速带我去看令郎罢。”

    崔嗣也不恼,倒是喜笑颜开,回道:

    “想不到,辰霜姑娘竟如此心忧犬子,真是美事一桩。”他若有所思,亲手撩开帐幕,欠身请辰霜入了军帐中。

    帐中香气缭绕,鎏金熏炉袅袅生烟。细看寝具床幔,皆是比之朔方要华贵不少。侍女撩起帘幕,露出床榻之上,病重之人的全貌。

    崔焕之平躺在榻上,已比一月前在宁州之时,瘦削了不少。他的面色青黑,薄唇发白,一头乌发散落在绸枕间,额头发了一层薄汗,紧闭着双眼,似是入了梦魇。

    辰霜眉间一动,带着微微的讶异,坐上了榻沿。她从被褥中握住了他的左手,诊起了脉。

    “犬子可有异样?何时能醒?”崔嗣喝退了所有侍从,他问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诊脉。

    辰霜不答,将左手放回,又俯身去探他右手的脉象。

    这左右脉象虽是弱了些,但四平八稳,粗看并无异常,可崔焕之为何迟迟不醒?她心中起疑,遂掀开了他胸前盖着的被褥。

    他纤薄的寝衣之下,遍布新伤旧痕。毕竟是自幼随父征战沙场的大将,他的战功赫赫,却都是由这些不露于外人的疮疤堆砌起来的。

    辰霜缓缓解了他的衣衽,露出胸口几处新添的箭伤来。她手指一一划过那几个狰狞的伤口,细细查看。

    虽有部分伤口在胸口附近,但无一处是致命伤,不曾伤及根本。

    长风,终是手下留了情的。那么,确是她错怪他了。

    况且,大多数箭伤已然痊愈结疤,崔焕之怎会因此久治不愈。除非……辰霜心下一沉,一个猜测渐浮了出来:除非,箭上有毒。

    箭上如何会有毒?必是有人要置他于死地。

    长风的弓|弩营乃是养宁远治下,从未有箭上涂毒之习。而且,以宁远之箭术,若是得长风军令,必然是一击即中要害,万没有舍近求远暗自毒杀的道理。她更深信,以长风磊落之个性,哪怕当日因司徒陵之事恨及了崔氏,也不会对崔焕之下如此阴毒之术。

    那么会是谁呢?

    虽说陇右崔氏多年来拥兵自重,开地扩土,树敌无数,确实得罪了不少朝堂和军中之人。谁有这个胆量和能耐,可以取他儿子性命?不仅如此,那人要的不仅是崔焕之的命,更是借长风的手,将二人生生割裂开来。

    好毒的计谋。经此一役,若是崔嗣痛失爱子,那么,长风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丧子之痛,以崔嗣之毒辣,必除之而后快。

    无数张脸在辰霜脑海中一一排除。最后,只剩下一人。辰霜神色一惊,这熟悉的手笔,难道,是他?

    崔嗣见辰霜面色不佳,便顿时愁苦起来,问道:

    “焕之他,可还有救?我就得此一子,竟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崔嗣固然可恶,但是确是大局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其子崔焕之,必不能就此死去,更还要瞒着崔嗣,不让他起疑。

    辰霜敛了敛神,面色如常道:

    “都督不必担心,令郎只是杀伐之后邪气侵体,我施药几日后,便可恢复如常。”

    “竟,如此简单?为何我麾下名医数日来皆是束手无策?”崔嗣板直了脸,显然不信这一说法。

    “都督若是信不过我,还是另请高明为令郎诊治吧。”辰霜起身,朝帐外走去,不料守门的将士执剑拦住了她。

    “哎,不得无礼!不要吓着神医了。”崔嗣收回了狐疑的神色,挥了挥手,几个将士便都退了下去,“在此地,辰霜姑娘便是我崔某人的上宾,出入自由必不得受阻。”这话与其说是命令属下,不如说是故意给辰霜听的。

    “辰霜姑娘的医术,老夫是见识过的,怎会不信?如此,便劳烦姑娘照料犬子,事后老夫必有重谢。”

    见崔嗣退出了营帐,辰霜淡淡回身一望。

    榻上之人沉睡中气息紊乱,不利恢复,还是先让他醒过来为好。辰霜打定了主意,便撕下一条白布,覆于面上遮住了双眼。随后将他的衣衫全部褪去,在他脊背、头部、下腹处施针。

    许是手腕有伤,辰霜手指有点抖,下针吃力了不少。帐中燃香又有暖炉,顿时面上颈间沁出不少汗来。

    约摸一炷香的时辰后,崔焕之渐渐有了知觉,徐徐睁开了眼。

    他第一眼便看到香汗淋漓,面色潮红的辰霜,他不由怔了一怔,随即伸手去抚她的脸颊。待指尖触到了那软玉,他喜极而叹,这竟不是梦:

    “辰霜,你怎会在此?”

    “要命的话就不要动。还有最后一针。”辰霜被他搅得有些心烦意乱,她抽不开身去躲开他小心翼翼的触碰,力道都在针尖上凝着。

    “你是来救我的?这下可好,我欠你的,几条命都还不清了。不如,我以身相许可好?”记忆中的崔焕之一向声音洪亮,从未有此刻音色如此之弱。即便如此,他的语调仍是颇具玩味,让人听不出是真心还是嘲弄。

    辰霜任由他一遍又一遍抚着,从嫣红面颊到紧致下颔,再到光滑颈部,一路顺流而下,最后停在了锁骨中央,点了点。

    她飞速下完最后一针,及时制止了他继续往下探。

    “令尊以五千俘虏为要挟,要我孤身前来为你诊治。”

    “哼,区区五千,你若是想要,我予你便是。但……”崔焕之恢复了一点体力,盘坐起来,笑道,“你能来,我很高兴。”

    “你定是不忍心我就此死去,是也不是?”

    他半敞着胸口,又露出满身的箭伤。辰霜余光瞥到,心中竟起了一丝不忍,轻声说道:

    “你赠我的画像……”

    “不,我一点也不后悔。我自然知道定是萧长风那小子强迫你交出了我的画像。你切不要为此伤神,我会心疼……你今日能来救我,我便心满意足了。”崔焕之似是忘了那日在战场是何其的狼狈,此刻反而朗声笑了笑,一点不像战场上那个杀伐果决的猛将。

    辰霜不语,心中自有一番思量,她试探道:

    “不出三日,你的伤,便能痊愈。我乃河西中人,此地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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