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霜顿了顿,又微欠了欠身道:
“谢将军救命之恩。”
少年闻言似是踯躅了半刻,淡淡回道:
“你有难,我自当相救。”
“将军来得真是及时。若非将军,我和夜心……”辰霜黯然垂下了眸子。
“我正巧在附近巡逻,听到你的呼声便来了。咳咳……”长风答得有些仓促。
他不想说自己其实在她帐外踯躅了快半个时辰。他是特地来寻她的。
辰霜垂眸,用余光轻轻将少年的玉立身姿掩在眼底,叹气道:
“是我不察,让将军为难了。但,将军不该杀他们。”
她说话声音极轻,长风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
“只怕,你与监军大人因我结了仇了,对你不利,对河西不利。”辰霜心中不知何时起了一分愧疚,她不该一时冲动,陷他于两难境地。
这个张令诚,此刻也不是她能随意动的人。她帮不了他,只能等一个时机。
长风微微一怔。
明明是那人欺她在先,她倒对他道起歉来。
见她面色还有几分苍白,指间似是仍在颤抖,淡红眼眶分明起了薄雾,唇瓣因忍耐而上下咬紧。他神情有了几分松动,想到近日赌气而对她避而远之,此刻于心不忍,不由上前俯身低语道:
“我早该想到的。张令诚所带之人军纪涣散。方才,若是我迟到一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如此行径,哪怕杀一千次一万次都不为过。更何况,他们竟敢对你……”长风一时情绪占了上风,说话间握紧了配剑,手上突起的青筋与剑鞘的纹路融作一体。他长舒一口气,顷刻又恢复了冷傲的神态,对她敛眸漠然道:
“就算你不愿跟我,我也不会让其他人动你。”
她抬眸望向少年寡漠而又固执的俊容。
长久以来,竟然在今夜有那么一刻,她想脱口而呼出,她愿意。
她想要放下所有强加之于她的身份,清河也好,辰霜也罢,完全独立地依她自己的心意而活。
她的心意,向来就是他。就只是他。
那么,就请再等等我。待此局事了……
“军中只有你和夜心两个姑娘,今夜起,我让凉生照看夜心。你,我放心不下,不如到我帐中休息吧?”他说完咳了几声,静静仰面望天,等着她拒绝。
谁料,她低眉颔首,径直向他帐中走了过去。
长风愣住,少顷才跟上她的脚步。
帐中萦绕着药香,是她熟悉安心的气息。
他的卧榻有些凌乱,辰霜犹豫了下,坐在了榻角。
长风知她一向讲究,一时不好意思起来。飞快地收起了榻上的兵书舆图,理了理帛枕,铺平了锦衾。见她眉目渐舒,将要卧下,便转身而去。
“唔……”
“怎么了?”长风闻声回头,望着她紧蹙着眉又从榻上坐了起来,慢慢背转身去。
他这才见到了她后背白衣上大片的血迹。
他现在只恨没将那二人千刀万剐。
他咬牙道:
“我去叫夜心过来。”他转身欲走,却被榻上的她不声不响拽住了袖口。
他茫然回头。静谧中,目光所及,一抹红晕悄悄染上她的耳廓。
辰霜摇头道:
“不必了。她受了惊吓,好不容易才睡下。”
“那你这伤?……”
辰霜缓缓抬眸,望着少年笼罩在暧昧烛火下不解的眼神,最后轻轻道:
“你来。”
天外皓月高悬,星阙万千。
帐内帘幔缱绻,红烛摇光。
即便很多年后,长风都一直记着这一刻,她明明神色苍白寡淡,目下清冷无尘,可轻轻吐出的这二字,却是他此生听过最是动人的情话。
帐幔垂落下来,于榻前渐次合起。
他坐在她身后,眸光沉沉,望着她撩起身后鸦云般的青丝拢在胸前,缓缓解带宽衣。
血衣褪了一半,露出伤痕斑驳的纤瘦脊背来。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唯独那几处伤,红白间如若雪间红梅,尽显触目惊心。
他沾了药膏的指尖覆上了那处血红,心间亦似有火燎。
“嘶……”她轻喃了一声。雪肩随之耸动,隐约可见皮下一对优美的琵琶骨。
他的手倏地一颤,随即抿着薄唇,发声有些许哑:
“会疼。你忍着点。”
他迫使自己将目光凝在伤口处,不再往下探那旎色。
涂完了药膏,伤处又疼又痒,辰霜忍不住想伸手向身后探去,手腕却被身后之人反手捉住扣起。
“不许挠。”他的语气极为强硬。
她想要抽手挣脱,却不慎将衣衫抖落了大半,一下子褪至了腰际。
少女皎白裸-背霎时映入眼帘。削肩薄背,勾勒出整条脊骨流水般姣好的曲线,浑然天成。
长风心跳骤停,随即别过头去,起身拿来一件干净的里衣,背对着她说道:
“你我并未成亲,也无婚约。若不是今日事出突然,本不可如此。”
辰霜抽走了他手中衣物,眼神淡漠,唇边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
“我早前听谁说,什么西北男儿,说一不二,若是心仪的女子,天涯海角也要追到手。如今看来,亦不过口舌之快罢了,不过如此……唔……”
话音未落,他便俯身堵住了她的唇,不让她再说下去,不让她再勾他。
他高大的身躯将她笼罩在下,灼热的气息将她团团包裹。
双唇摩挲了许久,他才慢条斯理地撤回,望着她雪腮间涌动的红雾,低声道:
“还想再逞口舌之快吗?”
她读出了他语中的双关,垂眸别过脸去,背身侧卧于榻前,只留下一个寡白的背影和枕间撩人的长发予他。
他唇角动了动,滞在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随即抄起了一番帛枕,往帐外走去。
帐外,两个守门侍卫低垂着头,掩不住笑意。
何时见过他们英勇无比、呼风唤雨的少帅如此吃瘪的模样。
长风出门见两人笑得蹊跷,各踹了他们一人一脚,狠狠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