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朗生的意思是，不给林沁雯任何资助，等她知难而退把周漾送回来。可胡老太还是私底下给了林沁雯不少钱，这也是为什么林沁雯劝周漾回去看看病危的胡老太的原因。
但孩子倔得很，就是不去。
……
“我承认他的童年的确悲惨，你可以同情他关心他，慢慢抚平他的伤口，带他走出阴影，但不至于牺牲自己的幸福去照顾他吧？”陈巍蹙眉，幽怨道，“还赎罪……不知道该说你太善良还是博爱。”
“相处这么久，你觉得我像善良博爱的人吗？”林沁雯轻笑，“问题就出在，我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慢慢抚平他的伤口，更没有带他走出阴影。相反，我造成了更大的伤害。”
她缓缓道：“接他过来两年，他明明有在变好，可后来被我一手搞砸，一切回到原点。”
“我刚创业的时候，碰见一个大单子，必须拿下。我知道对方的口碑不好，刻意带上了周漾，希望他能看在孩子的份上，有所收敛。”
可是并没有。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对方的脚一直在桌子下勾她的腿，她躲开，他又靠过来。
后来直接坐到她旁边来，放肆地摸上了她的腿……她隐忍低语：“李总，小孩还在旁边……”
那老男人却道：“那不是更刺激～”
话刚说完，林沁雯还没反应过来，周漾就冲上来给了他一拳。
男人被惹怒，反手将他摔在地上，还不过瘾，过去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12岁的孩子哪里抗得住几下？林沁雯赶紧上前去打圆场。
最后孩子让人打了，生意也黄了。
情急之下，林沁雯说了周漾两句。
后来还被对方威胁陪/睡，她不愿意，工作室直接被搞倒闭了。
林沁雯彻底崩溃了，她那晚喝了很多酒。
一身酒气回到家里，趁着醉意，对周漾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你就是老天爷派来折磨我的吧！”
“把你妈折磨走了，又来折磨我！”
“麻烦你用心想想，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你去折磨那些对你不好的人行不行！”
“周漾，我也才28岁，我没爹疼没妈爱，唯一的姐姐也没了……你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求你了，不要再折磨我了……”
……
林沁雯闭上眼靠在颈枕上，声音发颤：“那晚他小小一只扛着我，双眼含泪硬是憋着没哭，一言不发，只不停给我倒水……你是资深教师，应该知道这样的话对一个孩子伤害多大吧？”
陈巍沉默片刻后，柔声开口：“你又不是圣人，急昏了头才口无遮拦，也可以理解。好好和他道个歉，不就好了。”
“对，应该是这样的，可我没有道歉。”
“很可笑吧，我对他说了那么难听的话，第二天却假装喝断片，我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那些想法是真实存在的，我羞愧，我没法说服自己去哄骗他。我就是自私狭隘，明明厌烦他，却还要装作爱他的模样……”
林沁雯说着就开始用力拽自己的头发。
“林沁雯！醒醒！不是这样的！”陈巍见状一惊，立马解开安全带，侧身抓住她的手。
她浑身发颤，哽咽道：“他才多大，他能有勇气为我冲上去，我该夸他才是，有什么资格怪他？明明是我在利用他，我凭什么指责他？！”
“当初明明是我口口声声保证会好好照顾他……可我却总是让他饿肚子，吃外卖，最后吃出胃病……后来还说那些伤人的话……”
“我是个罪人。”
陈巍俯身将她的头拥入怀中，安抚道：“你不是罪人，你是犯错，不是犯罪。”
“你错在一开始就认定自己是罪恶的，还要掩饰自己的罪恶，将自己包装得完美。”
“可是林沁雯，没人要求你完美，没人要求你一定要无私爱他。你也脆弱，你也无助，这不是你的恶，你平日里说给他听听，抱怨两句是没问题的，你知道周漾没那么脆弱也没那么不懂事。你忽然爆发，才会将双方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所以，在和他道歉之前，先和自己和解吧。试着去理解自己的怯懦，去接纳自己的不完美，总有一天，你可以坦然对他说出那句对不起的。”
他那只大手摁在她的头上，温柔地揉着她茂密柔软的头发。
“已经晚了，我一直在弥补，可我又比谁都知道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陈巍闻言气结，这是压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啊。
后来两人都没再说话，陈巍送林沁雯回去了。
林沁雯请他进来，给他倒了杯水。
在林沁雯将水放在他跟前时，陈巍的目光被她枯瘦的手指吸引，他按住她的手，情难自已：“让我照顾你吧，我……我也不是不可以照顾他。”
林沁雯沉默，慢慢抽回了手。
屋子里静得可怕，两分钟过后，陈巍再度低头臣服：“半年，我再给你半年时间。”
“不用那么久，年前给你答复。”林沁雯很冷静，语气没有一点起伏，“要么今年过年去你家，要么以后再也不联系。”
“一定要这么绝吗？”陈巍有些后怕，怕再也联系不到她。
“你年纪也不小了，不想再吊着你了。距离除夕还有10天，这10天我们就不要联系了，我怕影响我最后的决定。对你我都不公平。”
陈巍缄口不语，心里纠结得不行。
“好了，水也喝了，回去吧。”
他起身朝门口走去，林沁雯跟在身后。
走出门，他再三考虑后终于忍不住回头，放下一身骄傲对林沁雯低头：“我错了，不逼你了，10天不和你联系，我觉得我做不到。”
他说罢，哑然失笑。
林沁雯顿了片刻，随即眼底浮上淡淡笑意：“弟弟就是任性，但是我不惯着你。回去等着吧。”
语罢，关上了门。
网吧。
周漾看了眼时间已经22点了，瞥向旁侧头上戴着耳机认真打游戏的沈一柯，那股认真劲，要不是认识他，真以为他是个网瘾少年。
“还不回去？真打算跟我通宵？”他问。
“不是早就说好了吗？”沈一柯不答反问。
周漾痞痞笑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子一点都不像个好学生？”
沈一柯停下手上的动作，侧目看向他浅笑：“好学生该是怎样的？”
周漾蹙眉：“你脑子瓦特了吧，问我？”
他可是全校师生公认的坏学生。
“说说吧，你眼里的好学生是怎样的。”沈一柯取下耳机挂脖子上，侧身认真看着他。
周漾被他盯得心里发毛，看了眼他的电脑屏幕，忙道：“有人过来了，树后面！赶紧杀人，别坑我！”
沈一柯宠溺笑着，戴上耳机恢复操作。
周漾也从桥对面的树后探出头给他打掩护：“找辆车开过来吧，我给你架枪。”
“嗯。”
两人再次进入游戏模式。
一直到凌晨五点，沈一柯打了个哈欠。
“好了就到这儿吧，回去吃个早饭好好补个觉。”周漾说着就摘下了耳机。
“通宵不是到早上7点吗？”沈一柯疑惑。
周漾睨了他一眼：“我不想再听你打哈欠了。”
走出网吧，天色还黑沉沉的，这寒冬腊月的，刚从温室出来，两人都哆嗦了一下。
“cao……”周漾口头上碎了一句脏话，以表达气温之低。
带沈一柯去了常去的那家早餐店后，他问：“想吃点什么？”
“和你一样就好。”
周漾看他鼻尖冻得通红，随即和老板说道：“一碗粥，一笼蒸饺，一碗羊肉粉。”
“好呢！里面坐。”
两人在里面坐下。
沈一柯笑着问：“你这是打算我们一人吃一半吗？”
周漾皱眉嫌弃道：“谁要跟你一人吃一半了？！别恶心我好吗？！”
“粉和蒸饺是给你点的。”
沈一柯愣住：“你就喝粥？”
“你那同情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没钱，我给就是了啊，别死要面子了！”沈一柯说着就转身想再加个菜。
“只是熬夜后吃不了油腻的东西而已！”周漾赶紧拦住他，眉头皱得更紧了，“沈一柯你是不是太自我意识过剩了？”
沈一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想到你胃已经脆弱到这种地步了。”
“都说了是因为熬夜。”周漾辩解道，“而且不是不能吃，是不想吃。”
“哦，那你以后还是少熬夜了，身体不行啊。”
“彼此彼此。”
吃过早餐后，他们又朝租房走去了。
因为天实在冷，两人都把手放在了口袋里，没有手机玩，又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周漾最受不了尴尬了，他先开口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