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老太太没什么感情，也不想装什么感情。再加上最近真有点事，他便往后推了推。
他说，“过两天吧，最近比较忙。”
“哦……行吧，那也尽快吧，医生说，老太太清醒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知道了，这段时间就麻烦段姨了。”沈一柯礼貌地说道。
电话挂断后，他便把这事抛之脑后了。郭韵慧清不清醒于他关系不大，清醒也没什么好说的，不清醒就更没得说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周漾替他去见了郭韵慧。
那天他终于查到了幕后黑手是谁，如他所料，真的是周谈岳。当时他的猜想从感情的角度成立不了，可现在他的猜想成立了，那说明他们的感情是假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一柯，立马查看了周漾的位置，同时让暗中保护周漾的人汇报了周漾的行踪。
追踪器上的位置显示他在公司，可派去保护周漾的人汇报的结果却是在医院，还是在郭韵慧所在的那家医院。
沈一柯眉心微蹙，赶紧给周漾打了电话，但周漾拒接了。
很明显，周漾已经发现了那个银十字上有窃听器和追踪器，是他把周漾想得太简单了。
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去见郭韵慧，有点烦。
他赶紧换好衣服，驾车去了湘城那座医院。
可就在去的路上，他差点儿和一辆车撞上，那辆车前脸已经撞坏了。
与此同时，他接到手下的电话，“先生，周先生出车祸了。”
沈一柯闻言心脏一窒，眉心紧蹙。
还好那边又补充道：“不过不严重，只是车撞坏了……”
他的情绪也没好多少，眸色暗了暗，冷声道：“报位置。”
位置一报，就在他前方五百米处。方才过去那辆车的车牌号重新浮现在脑海，“我现在过去，你们去查一个车牌号，把那辆车拦下来。”
报完车牌号后，他也到了周漾的车祸现场。
两人目光对上，沈一柯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黑色的保时捷打着双闪，周漾完好无损，正站在车后打电话，他停好车，朝周漾快步跑过去，不顾四周群众的目光，抱住了周漾，他压抑着满腔委屈，温声低语：“怎么挂我电话？”
周漾愣了一下，挂断了保险公司的电话，扫了眼四周怪异的目光，又若无其事地安抚沈一柯，“当时在撒尿，不方便。”
“那之后怎么不回我？”沈一柯语气夹杂着委屈，委屈的同时还不忘温柔低语。
周漾迟疑道，“……忘了，咱们有事回去说吧，你先松开，好多人看着呢。”
沈一柯垂着眸，对四周的指指点点视而不见。
“咩咩，抱我……”他柔声道。
周漾四下看看，看着他们举起手机朝向这边，犹疑片刻，最后还是妥协了，他视死如归般抱住了沈一柯。他的yk过得太苦了，他本不想让他落人口实，可yk好像更需要这个怀抱。
沈一柯眼底重新浮上浅笑，许久，两人才分开。
之后保险公司的人过来，把车抬去修了，周漾坐上了沈一柯的车，两人又去了趟郭韵慧所在的医院。
车上，沈一柯问：“怎么偷偷跑过来看她？”
周漾别过头看向窗外，“这事是我对不起你，但你不能怪我，这是我唯一能了解你的渠道。”
关于他体内抗体的那事，周漾一直没放下。
沈一柯眉心微蹙，温声劝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吗？”
周漾依旧望着窗外，一动不动的，只是听着他的话不由得再次湿了眼眶。哪能过去啊，现在的你也是过去的人和事造就的啊，yk，我们没法避开过去不谈。
他没再说话，想到了在医院和郭韵慧的对话。
郭韵慧把他认成了沈一柯，拉着他的手说，“一柯，对不起，以前都是奶奶的错。”
“奶奶不该把你爷爷和爸爸的死怪你头上，不该骂一柯是灾星……”
“一柯，在奶奶的墓碑上刻上你的名字吧，我还是想做一柯的奶奶……”
沈一柯在比他还小的年纪里，失去了父母，背负着父母是杀人犯的污名，被领养后又失去了养父和爷爷，被仅剩的亲人误解、责难，可他还想着赎罪，想着靠近他温暖他，始终浑身散发着温柔。
他说他没什么感情，鬼才信呢！他明明就是一个有着满溢的爱的人啊。
甚至为了温柔待人去学什么心理学，他一直想做个温柔的人，哪像他，因为那点破事整天恶暴暴的，看起来，他比沈一柯更像杀人犯的孩子。
所以他原谅他在自己身上放追踪器和窃听器。
可就是这样始终保持温柔的人，又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奶奶说出这么卑微的话，只是在墓碑上刻上他的名字而已，多么微不足道的一个要求。可从她祈求的态度来看，沈一柯似乎并不愿意，那肯定是心里还有莫大的委屈吧。
沈一柯的过去太复杂了，复杂得他心疼。
郭韵慧最后交给了他一个u盘，“这是你爸爸给你准备的成人礼物，一直没给你，是因为我想留下当纪念，现在奶奶快走了，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那个u盘现在就放在他的衣服内侧口袋里，可他暂时还没想好要不要交给沈一柯。
“周漾，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沈一柯满是无奈的一句话拉回了周漾的神。
周漾侧过头看着他，痞痞地笑了笑，“凭我对你的爱，你不是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沈一柯闻言无声地叹息后又勾起那抹温柔的浅笑，“我奶奶和你说什么了？”
“你觉得能说什么？”周漾故意以他平日里的腔调回道。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沈一柯再次无声叹息。
“yk，”周漾认真地看着他的侧脸，“你要是决定对我坦诚了，通知我一声，我也可以对你坦诚，由内到外的坦诚。”
沈一柯温和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到了郭韵慧的医院，周漾同沈一柯再次去看了那位年过七十、病入膏肓的老人。
看到沈一柯，郭韵慧神智清醒了，只是沈一柯刻意把周漾支开后，并未从郭韵慧嘴里得知有用的东西，老太太忘了方才不清醒的时候和周漾说过什么了。那些话只有周漾一人知道。
这让沈一柯有些郁闷，但没在周漾面前显露分毫。
他出来时，看到周漾正和护工聊得热火朝天。
“周总，现在的交际能力很强啊~”沈一柯上前去，柔声调侃道。
护工在他的眼神示意下，退下了。
“谁还不会装了？”周漾轻佻地回道，又刻意道，“问出什么了吗？”
沈一柯再次叹息，抱住了眼前这个有点皮的人，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咩咩，你现在不乖了。”
周漾凑近他的耳畔，轻快道：“我一直都不乖。”
说罢，又轻咬了一口他的耳垂。
沈一柯抱得更紧了，他温声低语道：“不乖的话，我只能把你藏起来了。”
周漾闻言轻笑了一声，“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有点变态？”
沈一柯没应声，缓缓松开了他，眉目温柔道，“我们回去吧。”
周漾轻点了一下头，与他并肩朝走廊中间的电梯走去。
回忻城之前，沈一柯先带周漾去吃午餐了，路过了湘城一中，周漾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道，“沈一柯，你以前为什么会转那么多次学啊？”
沈一柯闻言笑道，“我那时候也只是个孩子，家里人让转就转了。没想也没问那么多。”
“那他们频繁给你转学，你不是很难结交到朋友？”
沈一柯不答反问，“那咩咩有结交很多朋友吗？”
“……”周漾顿了一下，“那不一样，我们性格不一样，你性格很好，应该有很多朋友才对。”
“咩咩的性格也很好。”沈一柯笑得一脸坦然。
“……”周漾蹙眉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真tm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要是喜欢一坨屎，可能都能把那坨屎夸上天吧，不对，怎么能把自己比作屎呢！
这个问题又这样无疾而终。周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一柯是故意在绕他，从18岁开始一直到28岁，沈一柯只要不想回答问题，就一直很喜欢这样绕他。
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还是会被绕进去。
他真不想回答，怎么问都没用。
这天午餐，沈一柯点完菜后道，“你的厌食症复诊提到明天吧。”
本来是约在一周后的。
周漾无所谓地点了一下头，“行。”
这毛病，他自己一直都没怎么管，就简单地把他当肠胃不好看待了。虽然去的是心理科室。
用过餐回去的路上，周漾戴上眼罩睡了会儿午觉。
大概半个小时后便醒了。
做了个短小的梦，但这个短小的梦里有很多人。
黎兴川、邵文轩、阮怡、安叶姝、沈一柯……还有很多很多人，时间是拍毕业照那天，梦里，他们一起打了篮球，他们高声欢呼，他们脸上洋溢着青春活力。
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