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惊夜暴雪 >第9章 雪意乱心
    然而,贺知澜神色微变的细节,顾夕翎没注意到。

    仅仅四目对视的两秒,他的存在就强到将她溺入。

    今天的贺知澜一如寻常,重而利落的黑色大衣,身型挺拔颀长,立于光下,备显出挑的矜贵。

    只是他以往都穿得随意的黑衬,今天扣领扣得格外端正,正经下的冷淡,压出鲜少的严肃。

    顾夕翎直觉陌然,但心神依然被搅乱。

    她在试衣间尝试了好几次深呼吸,直到气息都平稳,不会漏馅半分,才拉开帘子往外走。

    贺知澜已不在刚才的位置。

    顾夕翎下意识找他。

    可走了一圈,都不见人,心情无意低落下来。

    衣服还没试完,工作人员那边还在引导,顾夕翎不想浪费时间,又拿好剩下的衣服,打算再回试衣间。

    可中途路过二楼长道连接的露台,意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贺知澜。

    贺知澜站在风里,天地浓云厚雾的暗。

    冷风将他黑发吹得凌乱,勾勒得他棱角冷锐,整个人更是由内而外的凌厉倨傲,似化不开的浓影,压住黯淡光色,将风温都逼得冷。

    模模糊糊,顾夕翎勉强听到了他的讽刺——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戏弄一把好手,难道这就是顾家的行事作风。”

    “如果是这样,来就接待,走就恭送,他们当贺家什么?”

    “这顿饭,有什么必要吃?”

    牵扯的内容,顾夕翎屏息凝神听。

    可实在没法表现的云淡风轻。

    因为就贺知澜现在话里的意思,顾家原定是两天后到这儿的行程,突然就毫无预兆地提前了,甚至在贺家并无知晓的情况下,已经抵达首都国际机场。

    这样,贺家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迎接的动作,就已经显得怠慢。

    这是江秘书的电话。

    刚才接到消息,江秘书就紧急赶了回去,所以电话一接通,就是贺知澜在和江秘书对话,但等在一边的钟丝筠似乎忍不住了。

    她一把抢过电话,熟稔拿捏住贺老太太的名头,开口就说:“贺知澜,今晚这顿,必须由贺家来做东。”

    贺知澜并不意外,嗤笑:“奶奶的名头,现在也是你能肆无忌惮做主的?”

    “贺知澜!”钟丝筠明显是被这事儿烦得手忙脚乱,那头背景也嘈杂,她根本没有多谈的心思,只说,“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今晚,你不来,你就是在驳顾家的情面,所以今晚究竟多重要,你不会不知道!六点之前,必须到!”

    完全没了平时的讨好,钟丝筠丝毫不计后果地复刻贺振威平时的态度,把不由分说都摆出来,就是情况紧急,她被逼得没办法了。

    贺知澜最近处理了贺振威的所有联系方式,所以江秘书不在,贺振威就联系不上他,贺振威又绝不可能再联系第二遍。

    自然,压力都逼到了钟丝筠头上。

    钟丝筠表面看,深受其位,但实则,一枚棋子的寿命能有多久,完全看贺振威愿意给她多久。

    那次顾夕翎机场差点儿被送走的事情,钟丝筠已经吃了贺振威一记警告,她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其实那是贺振威给她下的圈套,只妄自以为只要她表现好了,接下来照旧能够地位依然。

    所以这段时间,钟丝筠安分守己的很。

    再看不惯贺知澜的放肆,她也根本不敢找麻烦。

    再加上这种时候,关键时分,小妈真是明事理极了。

    贺知澜就看破不戳破她和贺振威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毫无波澜。

    钟丝筠只沉浸在自己“太负责任”的自赏怪圈里,急着又重复:“顾夕翎必须到场,同样,你也必须到!”

    贺知澜笑,不置一词。

    大概也明白了贺知澜的意思,电话很快交还江秘书手里。

    贺知澜只问:“顾家,来了几个人?”

    江秘书坦言:“顾先生一家,没有再年长一辈。”

    那就是盯着顾夕翎来的。

    贺知澜微微眯眼,轻佻的目色逼出威慑。

    江秘书交代了很多,最后事无巨细说:“公司和老宅两边都在招待,预计餐点在晚上六点。”

    “司机那边已经等待就位,只要顾小姐挑好衣服,就能立刻出发。”江秘书问,“小贺总,还有什么需要我做吗?”

    贺知澜敛了神色的漠然,说没有。

    江秘书还是补了一句:“现在只有顾先生一个人在公司。”

    话外音,就是顾母和顾钦轩都在老宅了,不论顾家长辈,就谈顾钦轩,无论调查,还是现实,无疑都是为了一个人。

    贺知澜的脸色微沉了些。

    再论顾家这番不按套路出牌,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都是有头有脸的家庭,礼数相待,毋庸置疑。

    可贺、顾两家表面再交好,都藏不住近几年实力上早已交相制衡的实态,南北的利益链自牵扯开始,一山就难容二虎。

    这也是贺振威为什么会动拿捏并私并吞顾家念头的原因。

    而现在,顾夕翎的无辜入局,就是顾家在赌。

    他们赌贺家招待优劣,如若今晚他们借由顾夕翎的身份来表达关心的过程中,抓住了任何一丝贺家关及顾夕翎的怠慢,那他们第一步就赢了。

    就是有资格、有足够的资本去压下贺家这头下马威。

    但什么时候轮到顾家牵着贺家鼻子走了?

    贺知澜冷笑,可惜,一切准备就绪,只待请君入瓮。

    他转身,抬眼,意外撞见已经木讷站在门外,安安静静看着他的顾夕翎,贺知澜神色微变,但很快,还是压下了异样情绪。

    电话那头还说了什么,贺知澜没关注。

    他只知道,顾夕翎看他的眼神,乖巧,伶俐,这一秒,印在风里,刻进了他脑海,犹如中蛊,附有唯她所有的灵气。

    让贺知澜到此为止漫溢的戾气,不自主地收起了几分锐利。

    这么久以来,的确,站在他的角度,贺知澜很清楚针对顾家将是贺家必为,但他不是没有过迟疑。

    不是因为惯性违逆贺振威做出的决定,而只是因为顾夕翎本身。

    是从顾夕翎进贺家开始,贺知澜就发现的。

    她很单纯,也很纯净,就像那一钩悬于黑夜的清明镰月,稀少,讨人喜欢。

    她是姓顾,但只是姓顾,并不代表什么。

    贺知澜不是贺振威,行事处事,他自有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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