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覆轻纱,梳着中规中矩的祥云宫髻,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眉毛,只露出一双似一泓清水的灵动杏目,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但那冷傲灵动中却蕴着耀眼的光华,勾人魂魄。
其中一位贵女略嫉妒地回过头去,低声对着旁侧的贵女说道:
“这人真奇怪,干什么围着纱巾,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云华微微歪头,看向那尖利声音的来源。
果然是楚云柔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站在草坪上。
她旁边紧挨着一位靛蓝色衣衫,身量纤细,桃腮凤目的贵女,却因为楚云柔的大嗓门吓了一跳,用手帕捂着嘴略微惊讶地看着她。
云华对楚云柔的失礼视而不见,只略微颔首,越过楚云柔对她身边的贵女福了一福:
“左相府楚云华见过刘二小姐。舍妹初登大雅之堂,不懂规矩,惊扰到您了,我这做姐姐的给您陪个不是。”
“你认识我?”刘静彤有些意外。
“是,”云华杏眸含笑,“久闻护国公府嫡二姑娘闺名,云华早就想结识。”
刘静彤看着温和守礼的云华略微愣神,心想似乎这位左相府的嫡大小姐并没有楚云柔刚刚说的那么骄纵霸道,也或是在外装温柔也未可知。
但身为大家小姐,她还是迅速按下心中疑虑,对着云华还礼道:
“楚大小姐,幸会。”
说罢她便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却听云华继续说道:
“听闻刘小姐极擅音律,我曾偶然得到古谱《羲和》的残曲,虽只有三两阙,却与众不同,耐人寻味,我竟无法参透,可否和刘小姐共议?”
据云华前世的记忆,护国公府嫡二小姐刘静彤,性情单纯温和,在玥女擢考上与楚云柔结识,后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因着这层关系,护国公府对楚云柔颇为友善,甚至在楚云柔初入宫定位份时,出身护国公府的嘉太妃还为她说过几句好话。
除了公府小姐高贵的身世,这刘小姐与京中其他贵女并无二致,但只一点,她是个音痴。
刘静彤的音律天赋极高,十八岁便已是宫中尚乐局的参事。
她推掉护国公府给他的安排的好几桩婚事,潜心研究音律,并痴迷于追寻上古名曲《羲和》的踪迹,以成为大胤国第一个弹出《羲和》的人为终身目标。
云华早逝,虽不知后面刘静彤是否找到了《羲和》,但据她所知,刘静彤似乎寻到了些蛛丝马迹,竟不知从何处得到了《羲和》残曲三阙。
在悉心苦练后,刘静彤迫不及待地在一次盛大的宫宴中,以尚乐局进曲的名义将《羲和》弹出,引起了轰动。
那次宫宴云华也在,那曲调的确是悠扬凄美中带着铿锵顿挫,两者对冲又完美融合,奏法之繁杂令人咂舌。她暗暗将曲谱记下,想着或是来日可以编舞相配。
现下刘静彤虽才十岁,应也是“小荷已露尖尖角”了。云华暗忖道。
果然刘静彤听后眼睛一亮,炯炯地看向云华,按捺不住激动地拉住云华的袖口:
“可是真的?你有《羲和》的曲文?哪里来的?”
云华笑着点点头:“是母亲从游方乐人手中得的,可只有三两阙。”
“那里幽静,你说与我听,可惜我的琴不让带入,不然可以试着弹弹。”
说着便搀着云华走了过去。
坐在琉璃凳上的几位贵女本想看个热闹,却不想这相府嫡女知书达礼,反观那咋咋呼呼的楚云柔一派小家子气,于是都鄙夷地看了楚云柔一眼,转回头继续聊天,不再搭理。
“你”楚云柔望着楚云华和刘静彤的背影语塞。她自知失礼,也不敢追问,只得尴尬地站在原地。
又见刚刚好不容易装乖卖好笼络来的护国公府嫡小姐被楚云华三言两语带跑了,楚云柔心中越想越气,便眼含泪水,一跺脚跑到湖边去了。
然而没过一会儿,楚云柔调整好心态,擦了擦眼泪,带着人畜无害的单纯笑脸,迎向了湖边的那几位贵女。
话说刘静彤惊异于《羲和》曲风之瑰丽别致,便和云华兴致勃勃地讨论了半天。
云华虽音律平平,却也有些自己的见解,但大多时间都在眼含笑意地聆听刘静彤的分析。
好不容易刘静彤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搭在云华手上:
“瞧我,一说到音律就停不下来,人家都说我是音痴你莫见怪。”
云华轻轻摇了摇头:“人生难得有一钟爱之事,我只有羡慕,哪会见怪呢。”
刘静彤听后颇为感动:
“这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府中他们都笑我痴你我虽第一次见面,但以曲会友,颇有知己之感~”
云华内心惊喜,她心下喜欢这位心思纯粹的贵女自是不用说,但她只道知己一事需要天长地久的了解,原来在机缘巧合之下,或凭借一事一物,或是击中心房的一语也可成为知己。
更何况,她是护国公府最受宠的嫡女,成为她的朋友实在是意外之喜。
刘静彤见云华笑而不语,觉得她纯粹温和,和自己是一路人,便有些担心道:
“你的那个妹妹,要小心。”
云华眼无波澜:“这话怎么说?”
“她比你早来两刻钟,便主动和我聊天,倒是开朗热络。只是说到自己时,便一脸忧伤地讲府中有位嫡姐非常骄纵任性,肆意妄为,让她饱受委屈,想来说的就是你了”
刘静彤越说声音越低,觑着云华的脸色。
呵,云华心下一阵冷笑,楚云柔抹黑自己她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笼络到刘静彤,并且先入为主地灌输给她自己的丑恶形象,倒是小瞧了她的交际能力。
若是今天自己没有来这玥女擢考怕是自己在贵女圈中的形象比那街市中楚云尧的形象好不了多少。
而云华深知这些贵女的厉害和与她们交际的重要性:
前世,楚云柔就借着玥女的身份,早早地在贵女圈中以受害者的身份,散播自己的愚蠢无知,骄纵任性,博得众贵女的同情。
待自己及笄后出府,初次参加长公主生日宴被陷害出丑,完美印证了楚云柔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