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迟这个月底,我会给你安排联姻对象。”

    耳边传来这句话时,宋矜安正站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低眸看着瓷砖地面自己的倒影。

    说这话的是与她大半年未见面的父亲,宋綦。

    “新项目刚启动,需要一个长久的合作保障,联姻是最好的方式。”

    宋矜安的眼底淌过几丝讥讽,“地产开发的龙头是陆氏,您就不怕高攀不起吗?”

    话音刚落,一沓文件径直朝她摔来。

    宋矜安淡然侧了下脸,尖锐的纸张边角惊险地从颊边擦过。

    “既然知道是高攀,那就多想想出路。”宋綦怒极反笑,“陆氏那里还没点头,好好考虑怎么跟陆时屿搭上关系,别浪费你这张脸的优势。”

    “嗡——”

    手机突兀地响起振动。

    电话那头的人支支吾吾说了几句,宋矜安应声,随即平静地望向宋綦,“阿执有事让我去接他,我先走了。”

    听到这个名字,宋綦的脸色有所转好,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快要踏出玄关之际,宋矜安忽然顿住脚步。

    她背对着宋綦,清晰的话语一字一句回响在屋内,“我可以联姻,但条件是什么,您心里应该很清楚。”

    ……

    当白色的跑车从宋家别墅抵达onethird酒吧时,已经是深夜。

    酒吧里格外安静,宋矜安踩过满地狼藉的碎片,一眼看到那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深邃冷峻的眉眼,轮廓如雕如琢。黑色衬衣和西裤包裹着他颀长挺拔的身形,气场矜贵又疏离。

    陆氏集团,陆时屿。

    这个在江城风头无两,让许多人都颇为忌惮的存在。

    此时宋矜安才恍然,为什么宋允执在电话里不肯坦白让她来的原因。

    纵然传言亦真亦假,但招惹过陆时屿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回想起先前和父亲的那番对话,宋矜安的心无端沉了沉。

    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陆时屿抬眼看来。

    视线相撞,有那么一瞬,男人冷冽的黑眸中泛起了不可察觉的涟漪。

    “你就是宋矜安?”

    问这话的是另一个坐姿懒散的男人,“请坐,别客气。”

    宋矜安认得对方,风头正盛的新宸娱乐总裁柏砚,经常出入各色花边新闻。

    诚然,也不是善茬。

    她没有推拒,顺势在陆时屿对面的位置落座。

    后者点了支烟,肌理分明的脖颈在仰头吐出烟气时,呈现出性.感的线条。

    “喊人打群架,砸掉几十瓶红酒,咬死不肯道歉。”

    柏砚慢条斯理地说道,“宋允执这会在局子里蹲着,没我的意思,恐怕一时半会出不来。”

    闻言,宋矜安面露歉意,“抱歉,是我弟弟行为恶劣,今天造成的任何损失我们都会按原价翻倍赔偿。”

    “宋小姐说得轻巧。”柏砚嗤笑了声,“在我的场子闹事,不是用钱就能解决问题。”

    “那柏总认为,什么样的方式才足够有诚意?”

    一打伏特加被摆上酒桌,“你干了这些,今天的事我概不追究。”

    陆时屿点烟灰的手顿了顿,视线落在那排高度数的烈酒上。

    宋矜安也不恼,“柏总未免太强人所难,如果我拒绝呢?”

    “那这笔账,我会算到宋家头上。”

    话已至此,刁难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片刻,宋矜安倏然浅笑,“陆先生,你再不说话,我只能把这些酒喝了。”

    柏砚狠狠呛了口烟,下意识去看陆时屿的反应。

    隔着迷蒙的白雾,陆时屿侧目过来,沉冷的眸光如同淬了层冰,“柏砚,别太过分。”

    偌大的酒吧里气氛仿佛凝滞。

    话落,他又看向宋矜安,“你先走吧。”

    语气依旧淡漠,比起上一句却缓和许多。

    宋矜安没有犹豫,“那就麻烦柏总抽空把赔偿的费用明细发给我。”

    转身的刹那,宋矜安再次回眸,望着陆时屿幽深的眼瞳,微微笑道,“陆先生,回见。”

    吊灯昏黄,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一双桃花眸澄如秋水,顾盼生辉。

    宋矜安走后,柏砚堪堪回过神,抬脚踹了下酒桌。

    “我怎么不知道,你跟宋矜安认识呢?”

    江城的上流圈说大不大,家族之间各有互通,能叫出名字的基本都打过照面。

    宋家的根基不算特别深厚,早年也经历过兴衰起落。自从现任家主宋綦接手之后,始终以强劲的势头稳步发展。

    如今宋家这一代有三个小辈,老幺宋允执最受偏爱,更是人尽皆知的纨绔子弟。长子宋矜淮是家族集团的现任董事之一,可惜早年出过一场车祸,迄今仍以轮椅度日。

    至于宋矜安,传言她常年生活在国外,对她姓甚名谁的知情者甚少。

    怎么看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再者,爱慕陆时屿的女人不计其数,也从没见他正眼瞧过哪个。

    陆时屿对柏砚的话置若罔闻,“你和宋家有过节?”

    “谈不上过节,是我看宋允执不爽罢了。那小子上个月跟飞车党炸街,撞了我车就跑。”

    “你收拾宋允执跟我没关系,但别牵扯不相关的人。”

    柏砚似笑非笑,“这么护短,你俩关系匪浅啊。”

    陆时屿抬起眼睇着他,即使一语不发也能令人感到无形的压迫。

    “行了,多大点事,你早说我当然不会为难她。”自知套不出什么话来,柏砚识趣地没再追问。

    “先走了。”

    指间的最后一截烟燃尽,陆时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徒留柏砚一个人思忖了半晌,忽然想起,他曾经在陆时屿办公室的书架上看到过几本保存完好的时尚杂志,好像——封面就是宋矜安的照片?

    ……

    梦里又回到了三年前。

    “真的不跟我回去?”

    这是陆时屿第二遍问宋矜安这句话。

    上一次是他不久前提起要回江城的时候,而这一次,是在机场大厅。

    宋矜安依然摇头,甚至不敢直视他的双眼。怕看到晦涩的失落,更怕自己忍不住反悔。

    彼时的他们面对现实有各自的选择。

    他要归国继承家业,而她要留下来完成梦想。

    在无可转圜的结果面前,陆时屿淡然笑着,伸手拥抱了她。

    或许不能称之为拥抱,他只是克制地虚揽了一下。

    “照顾好自己。”这是陆时屿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宋矜安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

    之后,整整三年,他们再没见面。

    宋矜安猛然睁开眼坐起身。

    视线里是熟悉的房间,床边的小台灯还亮着微弱的光线。

    许久没做过这样的梦了,久到她以为不会和陆时屿再有交集。

    明明他们之间没有狗血的误会与矛盾,可越是这样,越难以释怀。

    太阳穴阵阵胀痛,宋矜安从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个黑色药瓶,也没去倒水,直接含着药片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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