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墙的大屏幕接入了空白画面,随着宋矜安起身,躁动的人群渐渐消弭私语。

    她拉高话筒,张口字句清晰道,“想请各位做个假设,如果你有一个助理,她从三年前就蛰伏在你身边,暗中临摹你所有的作品再加以改动,目的是为了在三年后给你扣上抄袭的罪名。”

    “换做你们,该如何应对一场早有计划的诋毁?”

    话筒放大宋矜安的声音回荡在大厅的每个角落,底下悄然无声。

    而她也无需回答,“val所谓的原创设计师是我从前的助理,她叫温妤,自创立品牌到现在,我们相处了三年。如今我才知晓,原来信任的确会给人可乘之机。”

    “她和val之间介于相互合作,还是单方面利用,暂且不提。”

    宋矜安拿起桌上的激光笔,话音掷地有声,“可惜,作品可以复制,创意不能。”

    大屏幕上跳出一幅幅图片,正是val微博里的对比图。

    “既然指明我抄袭,不如请原创者来谈谈,这些系列的主题和灵感来源。”

    语落,宋矜安一瞬不瞬地望着站在前排中间的温妤。

    她从出电梯就注意到了她,即便隔着墨镜,宋矜安也清楚,她的目光始终紧盯自己。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方向看去。

    “是她吗?arlene的助理?看上去平平无奇啊。”

    “当场对峙,这下有好戏看了。”

    议论声中,温妤拨开拥挤的人群,摘下墨镜一步步踏上台阶。

    两名保镖随之站到宋矜安身侧。

    但温妤没有靠近,她兀自拿起另一支激光笔,脸上不似自信也无见畏惧。

    “这是三年前出道系列的作品,主题为织梦者,汲取复古的元素融入现代设计,自此奠定了今后的浪漫风格。”

    “这是前年的早春度假系列,灵感源自满眼皆是浓郁色彩的哈瓦那。”

    “这是若水,首次尝试了国风元素,意为星辰披上肩背,深海浮于裙摆。”

    温妤的叙述平波无澜,仅十多分钟,她概要了全部系列的主题背景。

    从头到尾,她的语速没有一丝磕绊。

    宋矜安带头拍起了手,引得还没反应的众人也跟着鼓掌。

    她的神情依然自若,唇边还含着几分欣赏的弧度,“不愧是巴黎时装学院的高材生,头脑灵活,能力不俗。”

    瞬间,底下哗然四起。

    “什么意思,承认抄袭了?”

    “刚才还说创意不能复制,活生生打脸。”

    “事实明摆着了,背稿子都讲不出这么流利的回答。”

    宋矜安充耳不闻,她往前趋近两步,收敛起笑意,“若我不是当事人,恐怕也要被你的有理有据折服。”

    刻意的停顿,她话锋一转,冷声道,“温妤,你当真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这话的一语双关只有温妤能听懂,但她面色未改,迎着宋矜安的目光不露怯弱。

    下一秒,大屏幕播放了段视频。

    画面是学生时期的宋矜安,她坐在设计室里,未脱稚气的面容专注认真。

    镜头拉到她笔下,落笔流畅的线条正勾勒着一副近乎完美的设计,而她周围的画架及墙面挂满了各种废稿,初稿,成稿。

    画面一转,视频变成一段外国媒体拍摄的采访。

    背景是巴黎工作室,面对记者的提问,宋矜安笑靥温静地讲述了每个系列的幕后故事。

    跟方才温妤的话相差无几,却比她更具丰富的寓意。

    视频的结尾,出现了一位面容深邃的外国男子,他长得异常俊美,以至人群中很快有人认出他。

    “aldrich,这是aldrich!法国顶奢男装品牌的总监,神一样的男人!我的天!”

    aldrich用流利的英语说道,“arlene是我的师妹,她有不输于我的天赋和才华,说她抄袭这件事本身就是个笑话。无论谁有质疑,欢迎随时来和我辩驳。”

    直到屏幕变回空白,仍有许多人没缓过神。

    什么证据,还重要吗?有aldrich这句重若千斤的担保,谁还会蒙了眼去猜疑arlene抄袭。

    须臾,宋矜安平静如初地开腔,“出道秀展的每一件设计都在我未毕业时就定了初稿,有谁不信,可以一帧帧去比较。”

    她转眸淡淡地看着温妤,“采访是一年半前,那会你就在旁边观看。我说你头脑灵活,是夸你记忆力不错,说过一遍的话能记到现在。”

    “val的时间线不假,因为你知道我有二次修改的习惯,故意抢先钻了空子。但是,你难道没想过,我连修改的记录都存下来了吗?”

    宋矜安轻扯薄唇,扬手将激光笔直指屏幕,“我的移动硬盘保留着每张设计的过程图,上传日期一清二楚。而你呢,只敢在手稿上批注虚假的时间,伪装成幼稚的证据。”

    “明明有一身才华却不肯认真对待,温妤,你不觉得可悲吗?”

    尘埃落定亦是杀人诛心,不管先前抱着何种心态,此刻没人再会怀疑分毫。

    温妤站在原地未动,她的脸色苍白,却不是由于慌乱。

    在众多鄙夷和唾弃的视线中,她忽然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

    温妤抬脚朝宋矜安走去,保镖们见势行动,将人远远隔开。

    透过缝隙,宋矜安看到她停下来,仿佛张嘴欲言。

    温妤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从大厅入口传来的声音打断。

    一句浑厚又洪亮的法文,带着十足的气势穿过人群,“欺负我的arlene,是想被上帝请去喝茶吗?”

    极其熟悉的腔调让宋矜安怔然地转头。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说话的是位约莫七十的老者,在数名外国保镖的簇拥下,持着拐杖前行。

    他头戴毡帽,半长的华发在脑后绑成一束。深灰的毛呢大衣版型挺括,直筒西裤配上黑色皮鞋,充斥着无关年龄与性别的精致。

    面对突如其来的老者,在场没有人询问他是谁,因为他无人不识。

    时尚教父,艾伦·温伯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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